黄金荣创山门开香堂的那天,法租界发生了一桩离奇大案。
这天中午12点左右,住在法租界里的雪弗利洋行老板都在餐厅吃饭,佣人们都在那里侍候。
老板娘的贴身使女上楼到太太房间冲开水的时候,看见一个高贵的小姐斜靠在床上,正在看洋文报纸。见有人进来,便放下报纸,向使女笑了笑。那女子20来岁,穿一伴绛紫色丝绒旗袍,长统丝袜一直套到大腿根,脱了高根鞋,两腿交叠着,一边哼着什么谱儿,一边看报。那模样跟仙女似的,散发出飘逸的韵味。
使女冲好开水,正要出门,那美女叫住了她:
"喂,您把太太这双马靴拿到出去擦一擦。太太和我约好,下午去骑马溜溜湾儿。"
那小姐说完,小嘴向穿衣镜子旁一双咖啡色的半长统女式马靴瞥了瞥。使女忙转回身,提了马靴下楼去了。
等老板娘用毕午餐,回到房内休息的时候,那使女送上一双锃亮的马靴,并轻声问道: ″太太,您去骑马,穿哪件披风呢?"
″我什么时候说过今天要去骑马?″
″您不是与一位小姐约好的吗?"
"谁?小姐?"
房间里那位小姐已经不见了。
老板娘知道出事了,忙去衣木厨里一瞧,衣服一件没,再打开梳妆台的抽屉,藏在红木人珠宝匣孑里的那只钻石戒指不见了。
那是一枚五克拉的钻戒,价值二百多两茁壮金。
石维也总是监紧急召见黄金荣,要他赶快撒网破案。
黄金荣正皱眉叹气呢,李休堂正好过来回访他。前面说过,这李休堂是杭州的一个青帮头子。对帮内诸事,有见地,门儿清。黄金荣便问李休堂: ″大哥,你看这个案子咋个破法?"
李休堂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破案子嘛,是老弟的本行,我可说不上什么法子。只是这位高贵小姐,看来是个锦线人物,老弟可用'招安'一策,为我所用,说不定会成为您的生力军哩!"
黄金荣一拍大腿,拖着京腔唱了个诺:″大哥言之有理。"
这里说的锦军,是盗窃方面的专有名词,也叫锦线。盗窃可分为三类:黑线、白钱、锦线。
黑线是指专干夜间行窃的勾当,如″开天窗"、″挖狗洞"、″拨闩子"、″闹花灯"等等等。
白线就是白日行窃,如″跑抬子”、"闯门子"、″收露水"、″扒手儿"等勾当。
锦线在三线中最为高明,既要掌握各种窃术,又要会动脑子,出入上流社会交际场中,见机行事,巧取而不露痕迹,这是女人们干的事。
干锦线勾当的女人,一旦组织起来,其威力可怕,有时可以突破三军不能匹敌,所以号称″锦军"。故有一句诗曰:"欲破坚阵锦为军。"也有人干脆把锦改成了″色"字,意思一样,只是后者太露骨了些。
闲言休谈,书归正传。
话说黄金荣当天晚上见过总监石维也后,就去现场勘察。他单独询问了那个太太的使女,把那″阔小姐"的音容笑貌了解了个透。
回到巡捕房,已经是午夜了。几个徒弟不敢走开,其它华探更不敢离开了。黄金荣立即召集人手,分两路布置任务。一批人立刻控制车站码头,防止女贼远走高飞; 另一批人,迅速查明这个女窃贼的落脚点。
黄金荣惊叹这个飞贼的盗窃技术,头脑里一遍遍回放女贼翻箱倒柜的身影,喃喃自语:″ 嗨,这个女贼门槛料,头子活,我一定要捉住她。"
"禀报探长,永昌大哥在外滩汇中饭店探到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长相同探长说的差不多,住在303房间。”
″走!"黄金荣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挥手出了写字间,坐车直奔汇中饭店。
黄金荣赶到汇中饭店时,那个与女贼相似的姑娘已经在白天下午一点左右退房走了。黄金荣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沉声道:"找茶房!"
不一会儿,招待303房间的茶房被找来了。茶房说的这个姑娘的衣着外貌,跟洋行太太使女说的相同。并且告诉黄金荣说,他前天下午看见隔壁301房间的一位老先生找过303这位姑娘。
黄金荣对丁永昌和陆连奎说:″我忙了一天一夜,现在脑筋木格格的。你们两个,替我看牢301那个人,不要让他跑了。"
"探长放心,我一定照办。"陆连奎本是英租界包打听,他正求着丁永昌介绍他拜黄金荣为师呢,这正是卖力表现的时候,便拍胸脯答应下来。
这个陆连奎还有些手段,他在凌晨的时候悄悄摸进301房间,把那人偷偷绑架了,送给黄金荣发落。黄金荣略施小计,那个人就竹筒倒豆子——全招了。
原来,那起钻石戒指窃案,与杭州青帮头子之一的樊瑾成有关。
樊瑾成与李休堂都是杭州的青帮头子,两人同辈。他听说黄金荣要开码头招门徒,还请李休堂去赶香堂,心里老大不快。心想自己与李休堂同辈,黄金荣请他没请我,便是看不起我樊某人。有意要在黄金荣开香堂的大喜日子里,去露一手,给黄金荣一点颜色看看。
主意打定,樊瑾成派人找来了盗技高超的女贼周雅芳和她的义父周尚义,如此这般吩咐一番。二人便来到上海,在黄金荣开香堂那天,制造了"钻石窃案"。
得手之后,周尚义让义女周雅芳携赃物远走高飞,不落痕迹他自己要在"十里洋场"白相耍哈子。他认为自己一不动手,二无赃物,与官法无牵扯,奈何他不得。
可是他的对手是麻皮阿荣!一个精通吃、喝、嫖、赌、抽的流氓衮刀肉。
黄金荣只扫一眼周尚义,便看出来周尚义是抽鸦片的饿鬼,他让人把周尚义带到一个小间,门虚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