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那阵,校园里风行席慕容的诗。想我一个糙汉,那时居然也五迷三道地深受感动,将这些诗端端正正地抄在带锁的笔记本上。如今一页页翻来,除了好笑之外,回忆中却也有一丝温馨。看到《昙花的秘密》,觉得结尾很美:我爱/也只有我/才知道/你错过的昨夜/曾有过/怎样皎洁的月。
在爱人错过的昨夜,一朵昙花寂寞绽放。这样的意境凄美绝伦。我突然悟到,美丽的爱情,往往是要“错过”的。记得有一部经典的青春偶像剧,男女主人公相互深爱,却在同一个城市里无数次地错过。男主角在天桥上,而女主角却走在天桥下;男主角从一道门走进书店,女主角却从另一道门走出;女主角坐在电影院第一排,因为感人的故事情节落泪,而男主角却在最后一排悄悄退场……距离曾是那样近,却无缘走到一块儿。这样的剧情最是折磨人,让观众不忍离开电视机,惟恐错过男女主人公相逢时热力澎湃的一次深情相拥。而故事的结尾恰恰是:两个人永远地错过。
女作家张爱玲是写“人情”的高手,在他笔下的人物里,我们往往会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她的小说《半生缘》里,世钧和曼桢本是一对极平常的爱侣,却因为一个阴谋永远错过。在他们不曾相见的十多年里,曼桢一心想把自己身受的苦难讲给自己的爱人听,每回做这样的梦,她都是哭醒。可当她和世钧相遇时,才发觉这样的表述根本无力改变些什么。
如果他们不曾错过,会结婚、会生子、会吵架,也可能会离婚……彼此之间却不会拥有思念对方时窗外皎洁的月。
这样的月光,原来只适合一个人来欣赏。
我还想讲一件自己亲自经历的事,我有一帮朋友,都是过去的同学,从小到大也有十多年了。如今全都结婚生子,各自有各自的生活,逢年过节才聚一次。有一回,其中一个男的患了病,大家相约去医院看他。他人削瘦了许多,一脸憔悴,他说自己病得“缠绵”,恐怕一时好不了,倒拖累了家里人。说着眼里就有了泪。 我们安慰了一番,虽然明知这样的安慰于事无补。出来时,我和一个女同学发现都没吃早饭,便一起到一家面馆吃面。吃面的时候,这位女同学一直埋着头,我俩没说一句话。我想她定是心情难受吧,过了一会儿,我才发现没对头,她居然哭了,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出声来。
我当时真不知该怎么办,我从未想过,她对那位患病的男同学竟有那么深的感情。十多年了,虽然从未有一丝一毫的流露。他们有各自的家庭,有各自的爱人和儿女,在属于自己的生活圈子里各自忙碌……也许他们永远不会让对方知道,自己曾在皎洁的月光下落泪。
后来那个男的病好了,我们这帮人又在逢年过节里聚会,带着自己的伴侣和儿女,吹牛、喝酒、打牌,互开玩笑……男的和女的之间并没有一点特别之处。
是那滴不小心落在面碗里的泪,无意中泄露了昙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