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泪读完才女作家张爱玲的长篇《半生缘》,感触颇深,它让我真正了解到有思想的作家是如何戏谑其笔下人物的,如何潇洒安排故事发展的线路,并以其超强的叙事能力将此故事的的骨络赋满了血和肉,令读者读完不仅仅是满满的收获感,更触碰到了读者内心最柔软的情弦。
情思萌动。沈世钧、顾曼桢和许叔惠三人是同事,曼桢和叔慧是关系要好的闺蜜,世钧又是叔慧的好朋友,并长期寄居在淑慧家,曼桢时常去叔慧家串门,也逐渐与世钧熟识。在一次郊外游玩时,三人兴致勃勃地为对方拍照,说说笑笑间天空渐渐飘起雨点,无奈三人只好离去,在匆匆忙忙离开后,回到家的曼桢发现自己的红皮手套丢在了那里,世钧得知后连夜冒雨回到原地去寻找,细雨淅淅沥沥,滋润着世钧情意萌动的心。
爱的篝火。一只丢失的手套成为点燃世钧和曼桢缘分的火焰,这团火焰燃烧着两个年轻人的寂寞,带领着他们走向缘分的深处。世钧与曼桢确立关系后,两人交往更加密切,互相了解更加深入,然而由于曼帧的姐姐曼璐是个风尘女子,在社会上不受人待见,曼桢也因此面对世钧有所顾忌,但是曼璐在曼桢心中是一位不幸者,为家庭牺牲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无论世人怎么鄙夷曼璐,她都一心拥护着自己的姐姐,经历了内心的争斗,最后还是向世钧坦白了自己姐姐的事情,世钧也很理解地接受了。
悲剧起点。在世钧得知父亲身患重病时,赶回了南京老家陪伴其父,曼桢和叔惠紧接着也到了南京去找世钧,曼桢在世钧家见到其父,其父觉得曼帧样貌很是眼熟,因此想起了几年前自己作为嫖客与曼璐的风流往事,并在曼桢走后与其母商量阻止儿子与曼桢关系的发展。
阴差阳错。在曼桢与叔惠来南京的这几日,他们结识了富家小姐石翠之,翠之本是世钧家大少奶奶为世钧介绍的对象,然而世钧觉得其有些娇作,又因为自己已心有曼桢,便婉然拒绝了翠之。不久又传出翠之和一鹏订婚的消息,然而由于阴差阳错的发展,翠之却爱上了叔惠,断然与一鹏解除了婚约。叔惠回到上海多次收到翠之的表白信件,此时的叔惠内心虽然很是畅快,但仍觉得有些惭愧,便对此淡然处之,不作表态。
爱情与亲情。世钧从南京来到上海第一件事便是去见了曼桢,并把自己买来的红宝石戒指送给了曼桢作为定情信物,当世钧谈起父亲与曼桢的姐姐曼璐往事时,双方为此大吵一架,性情率真的曼桢一气之下将世钧赶出家门。
祸不单行。曼桢的姐姐曼璐嫁给了做投机生意发财的祝鸿才,搬进了祝家的小别墅中,过上了衣食不愁的生活,然而好景不长,祝鸿才每天沉浸在酒色中不着家中,更谈不上对曼璐的关心与疼爱,然而此时曼璐又染上了疾病。
惨绝人寰。作为妹妹的曼桢和母亲一起去祝家探望病重的姐姐,然而此时一场无法预测的阴谋正等着曼桢陷入,原来祝鸿才早觊觎曼桢美色很久,曼璐又一心想讨好祝鸿才,双方决定设局使曼桢与祝鸿才发生关系,再将一切罪行推给祝鸿才酗酒后走错房间的无心之过,最后向外界声称曼桢身患疾病,以此掩人耳目,将其软禁在祝家,直到曼桢身怀六甲时逼她就范。
造化弄人。世钧因多次联系曼桢无果,而且受曼璐的误导以为曼桢已经嫁给了同乡的医生张豫瑾,满心绝望的世钧回到南京老家娶了石翠之,在婚宴上叔惠也送上了祝福,并且与世钧做了最后的告别离开了上海去了美国留学。
脱离虎口。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一年的时间可以让世界偷换了模样,可以让人心转换了方向,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两个曾经绑在一条红线上的恋人来说缘分却已尽了。曼桢在这一年中多少次尝试逃离这魔窟却无能为力,多少次想象世钧的到来却触不可及,直到曼桢临产时,借着医院住院生产的机会,在好心人蔡金芳夫妇帮助下逃离了曼璐的控制。身体虚弱的曼桢暂住在蔡家,多次写信联系远在南京的世钧却了无音讯,她也不知世钧是否还依然等着她,还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
生无可恋。此时的世钧与翠之的生活还算如意,两人生育了一男一女,但是感情已不比当初,因为翠之的内心一直住着叔惠,和世钧的生活已经厌倦。时间如春风吹了七年的天和地,在这方天地中的两个有缘人已经隔了无数重天和地,仿佛是两个时空的人。曼桢得知世钧现在的状况后,心已经碎成瓦片,对这个世界已经毫无眷恋,但是她的心中唯一存活的思念是她的亲生骨肉
无可奈何。 曼桢在得知姐姐曼璐去世以后,祝鸿才从此厄运连连,生意破产家道中落,女儿也得病死去,只剩下几个佣人和曼桢的孩子,曼桢不忍看到孩子如此受苦,她决定委身嫁给祝鸿才,此时落魄的祝鸿才当然是求之不得。命运像是坐一场刺激的过山车,可以让你感受最高点与最低点之间的落差。
悲剧重现。曼桢嫁给祝鸿才后,祝鸿才的生意又如火如荼的升起,因此他整天借口忙于生意而在外风流,对曼桢和孩子的生活不闻不顾,曼桢正逐渐步入姐姐曼璐似的生活,然而曼桢的心早已死去,她并不在意祝鸿才背着自己在外风流,只要自己的孩子一切都好就满足了。几年后,曼桢提出了离婚,因为祝鸿才对孩子的打骂,自己带着孩子离开了祝家。
半生缘尽。叔惠从美国留学归来,首先拜访了曼桢,向曼桢聊起与她离开这14年的经历,曼桢也将自己的遭遇全部向叔惠倾诉了,叔惠望着曼桢水汪汪的眼睛顿时也默然了,心底隐隐的疼痛与悲鸣在回荡。叔惠在上海待了段时日,不久赶到了南京去拜访世钧翠之夫妇,世钧热情款待着,与叔惠聊着留学的生活和自己与翠之的家事……从此两人天各一方,各自将其次纳入心底,结束了那一段阴差阴错的爱情。
这是一个时代性的悲剧爱情,作者张爱玲以细致入微的描写手法刻画了一个被黑暗时代吞食的悲剧女人顾曼桢的形象,她虽然坚忠于爱情、亲情,敢于表达自己真性情,但是在经历多次的打击与伤害后,自己却委身于时代黑暗的深谷,她没有反抗,没有挣扎,面对自己爱的人离开了自己的世界,她选择了妥协,一句“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永远地结束了这份只存了半世的姻缘。
小说的感情基调基本延续了张爱玲一向风格,以灰色为主,悲凉贯穿整个情节始末,小说的第一个悲剧是曼璐为维持家计而沦为舞女,遭到世人的冷眼与唾弃,从中可以剖析出曼璐人生观的扭曲和对幸福正义的渴望,也奠定了小说第二个悲剧的基石。
第二个悲剧似乎太过让人裂心,作者着以大量笔墨描写曼桢与世钧的相恋,以温馨活力的语句刻画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的时刻,然而突然间一日发生的事令主人公落入深渊之谷,悲剧的到来如快刀般手起刀落,给读者一种强烈的情感冲击力,一日间的黑色恶魔汹涌而来,冲脱了固化在读者心中善良的牢笼,可想而知作者对于悲剧的力度掌握十分应手。
前两个悲剧的发生必然会导致最令读者揪心的悲剧发生,也是本文想要最终展现给读者的命运悲剧,两个相爱的人各奔东西,两个被命运摆弄的人最终只能接受这无情的结局,向命运妥协低头,多么钻心刺骨,痛入灵魂。
张爱玲善于描写女性在情感挣扎中的矛盾心情,在绝境中的两难选择。在小说中可以说除主角曼桢外,作者笔墨添加最多的女性形象是曼璐和石翠之了,这三个角色的命运是互相交织,起着推动小说情节发展的作用。
首先就曼璐来说,作者将其赋予蛮横跋扈但又可怜可悲的形象,她的命运的发展牵动着妹妹曼桢命运的起落,对于曼璐来说,从小就承担起家庭的重任,她并没有恨这个家庭,也没有对曼桢有任何的偏见,相反她对曼桢的关心也是十分真切,在曼璐答应帮助祝鸿才得到曼桢时,曼璐并不是完全处于自私的目的,她也是想通过曼桢留住祝鸿才的心,用他的财富维持家里艰难的生计。
另一方面曼桢在做出抉择的时候并不是毫不犹豫的,在祝鸿才提出自己龌龊的思想时,曼璐是拒绝的,她指责祝鸿才无人性,她自己是舞女不想让妹妹也走这条不归路,但是最后在利益的驱动下,曼璐还是做出了违背良心和道德的决定。这是她的两难与矛盾的处境。
曼桢作为小说的女主角,她的命运的安排是小说发展的主线,作者对曼桢内心矛盾与艰难处境刻画得最多,曼桢被囚禁在祝家长达一年之久,一心想脱离魔爪的她曾想过自杀,然而等到机会来临时,虽然她逃出了祝家获得了自由,但是她的内心仍然附带着沉重的枷锁,这个枷锁就是她的亲身骨肉,因此作者很高明的在此处设局,让曼桢在自由与骨肉之间选择一个,不出意料曼桢舍弃了自由选择了骨肉,选择了向命运低头,或许这不是逆来顺受,而是成长的一个艰难历程。
石翠之作为小说中一个次要人物,通过她的形象来对比突出曼桢的淳朴善良,因为翠之出落富裕之门,生活十分宽裕,难免养成任性娇作的性格,通过一鹏与翠之的婚约可以看出翠之的性格过于感性和痴情,不成熟且太过武断。当叔惠悄然走进她心里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想念着叔惠的一举一动,为表达自己对叔惠的好感,她不断给叔惠写信,尽管遭到叔惠冷漠回应,她还是无法放下叔惠,即便是与世钧结婚后依然把他摆在心中。
谈到翠之与世钧的感情,双方对彼此的感情仅仅是两个伤心的人寻找慰藉的替代品,翠之在婚礼上含泪啜泣,她的哭泣不仅是对世钧并不是真正爱她而哭,更是为得不到叔惠而伤心欲绝,然而谁有管她的婚姻是否幸福,在这种情况之中她的感性帮她做了这个错误的选择。
爱情的牢笼套在了这四个刚入世的年轻人身上命里,他们用他们的青春书写着错爱的悲欢离合,借用现在流行的话语说,年轻就是资本,但是再有资本的爱情也敌不过纷乱时代的啄食,最终你只会在青春散尽的晚年独自垂泪。缘分它轻轻的来了,绕了一圈又悄悄的走了,当你才开始留意它的时候,已经过完半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