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大坝,其实就是一条几近干涸的小河河床,它很长,用土堆成一人多高,坐落在村子边上。说是村子,其实是一个城边村,百余户,离市区不过一里。说是市,其实是一座小县城,人口不过十万,在中国的北方。
少年的暑假是百无聊赖的,一整天在家里看电视,是头昏脑涨的,出门透透风,就是走在大坝上。
大坝躺在村子正西边,隔开了村子和那条几近干涸的小河。我站在大坝上,望向西边的村外,光秃秃得连绵的小山坡,没有树,也没有人烟。只有一条小河缓缓流淌,说是小河,我看应该叫小溪,一个小土包,一块稍大的石头,就会导致它出现一条支流。我甚至觉得走不出多远,它就要断流了,但是我没有走过,我不知道。
我站在大坝上,向后看,是村子里的一处空地,现在也不是空地了,上面零星地支着几个铁架子,人们站在架子旁,手里拿着铁棒,敲打着已编成网子的铁丝,叮叮当当。这边的几户人家都靠编这个铁丝网过活,我的父母也在其中。他们把手里的铁棒叫做“打铁”,他们把编成的格子叫做“花儿”。今日我就不过去编几个花了,因为我在大坝上,头昏脑涨。
大坝的一头就起自这里,那一头不知道在哪里,我多少次问过自己,但我没有答案,多少次我想沿着大坝走去看看,但我不敢,我怕迷失在尽头。
我只得坐在大坝上,陶醉于烟霞和晚风。宁静,无声,望天边,炊烟袅袅入神堂,看眼前,霜溪涓涓飞太霞。烟云交染,霞光互映。一片一片是红云,一抹一抹是金箔,仙人泼洒颜色,神庭投掷千金。落入人间千里山河,万种景致。红的山坡草,红的村边河,红的旧瓦新墙,红的小城里赤诚的眼。红的脸,无尽嫣然。
风是温柔的,不冷不热,不干也不潮,柔软得吹不起一张薄纸,慢悠悠得很久都跑不开这座城。它抚过我的脸,拨动我的发,细得就像暗恋的女神在面前低缓的鼻息。它吹着我,吹着残霞,吹着工人,也吹着尘烟,吹着村子,吹着傍晚的树叶。
我躺在大坝上,学着电影里的情节,折一支狗尾草,含在嘴边,就像主角,望着更暗淡的夜色,听着背后的工人收拾摊子的声音,他们不语,我也不语,晚风也不语。不语不语之间,时间走了,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