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跟着先生喝起茶,茶事便常过眼过耳。一日读小说,写雨后杭州的茶园,茶园自此在心地生根。
暑时去杭,小儿乱跑碰伤了脚趾,虽已就医,心里仍然七上八下乱糟如麻,清早便要去灵隐祈福。
和小戴出门时,还不到七点,走她科学规划的道路,一路也没见多少车。我不识路,只觉楼房人烟渐渐稀少,后来更似乎是出了城。青山从两边聚拢,天朗气清,朝阳闪光,视野里一片明亮。“是茶园!”车在绿野中疾行了一会儿,我才看清楚,两侧山峦浓郁的绿,原来尽是茶园。一簇又一簇的绿油油的茶树,一片又一片郁郁葱葱的茶园,从山脚铺到山腰再向山顶蔓延。遍山阒静,生气勃发。茶园披着明晃晃的日光一股脑地拥进视野,又如丝绸般地流出了视线。我知道自己的目光贪婪,但幸好突然浮出了这点贪婪,才暂时赶跑了昨日一直纠缠不休的那些烦乱,亏了这些茶园碧山!
“到这里才有点杭州的感觉啊!”
“等咱们有时间了,可以慢慢地逛。”
“好!”
从繁花似景吃完饭出来,时间还不算晚,在西湖附近的路上绕了一会儿,暮色就下来了。
鸣鸣还计划着要去这去那地逛。大人想看点风景,孩子还是紧顾着口腹,最后商量稍晚去南宋御街。
西湖景区,步步风景,鸣鸣本就盲于路,索兴也不再辨路,随意地开车带乱走。本来要下山,不知怎么走到了单行线上,反变成了上山。上山就上山吧,走到岔道口凭感觉另拐上一路,才行片刻,前后俱失途。又行一路口,恰好有人停在那里,急忙问路,遗憾那人也不大明白,只好继续摸索。山坳里有村庄,薄暮中隐约可见烟雾袅袅。车随路转,一边是矮山,一边有密林,漆漆林间连缀着路灯,林中小径有细碎人声,不知是也如我们这样贪晚的游人,还是村里的山民。
不知怎么绕的,绕到了一处村落,仅容一车通过的道路两边全是茶庄,白墙黑瓦红对联,大红灯笼高高挂,密密厚厚的绿萝沿墙沿柱爬到檐上,有些家门口摆挂了写着茶叶种类、价格的牌子,应该是当地村民自己开的农家乐。一户一家就是一个茶庄,民舍肩并肩,茶庄也排排立,偶尔有几家饭店旅店夹在茶庄中间。家家的大门都开着,有些里面有人,有些空着。刚刚吃过晚饭的村民坐在自家门前,隔着马路说笑。平淡简单缓慢的生活,是千里万里急匆匆赶过来的人满眼羡慕的风景。来往不绝的游人,是不是村民眼中的风景呢?
这两天雨水都大,道两边的排水沟涨成小溪,水哗哗地流着,借着灯光细看,清凌凌的。有这样的水滋润茶田,茶必是好茶了。这里是龙井村。我们应该下车喝杯茶的,但孩子们决无这兴致,三个大人也只好隔着车窗看人家喝茶。
刚才是上山,在村子里走的是平路,再走一会儿,估计该下山了。走出了村子才突然发现,是该下山了,但水泥路没了。眼前的路灯柱是最后两根,前面是黑沉沉的山林,一条铺了碎石沙土的土道伸进林中,车道两边排水沟的溪水没了阻挡,汩汩地流满了整个路面,顺着沙石流进林间。再往两边看看,车灯的光晕里竟是茶园。村子紧挨着茶园,后面那些黑黝黝的连绵的山,应该也是茶园吧?或许整个村子都在茶山中间呢,只是晚上我们看不分明。茶树近在咫尺,一蓬一蓬的齐齐整整地排向夜深处,真想走过去看看。只是时间已晚,后面还跟着一辆与我们一样误入歧途的车等着我们挑头之后也要挑头。鸣鸣没有停车,慢慢试了半天,总算转过了车子。匆忙用相机拍下茶园,光线不好,车晃手抖,茶园在显示屏失了本性。搁下相机,拧头往后看,茶园已变成黑乎乎的夜。
明日离杭州,不想远走,鸣鸣送我们去小和山玩。上去时忙着看景哄孩子,下山时才注意到路边竹林后藏着一小片茶园。茶园狭长,一边沿着公路伸展,一边向山脚蔓延。形状不很规整。周边都是山林,只有这一小块地种了茶,应当是被勤快的主人新开垦出来的吧?兴奋地奔过去,有栏杆和深沟隔着,还是过不去。扶着栏杆抻着身子看,茶树似乎触手可及,其实至少还有一米多的距离,却已经足够把茶树上下里外端详个够。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孩子又热又累,有点打蔫。茶树也泛着白光,好象也有些疲倦。小茶园离公路太近了,最挨近公路的几棵茶树上落着灰尘。紧贴着竹林这头的那些茶株绿得精神,只是长得还小,大约才比膝盖高一点,树冠也比普通的茶树小。小茶树还需要一些时间,终归它也会成年。我在这里痛痛快快地给茶园照了照片。
到底还是没能走进茶园里面,倒正好给自己留下个念想,下一回来,要在茶树间慢慢行走,大口大口呼吸茶树的气息,走累了,就坐在茶树边,喝一碗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