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观《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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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影》世界中,隐藏着两个很关键的词语,分别是选择和平衡。说隐藏其实也不准确,因为很多东西,都是摆在了明面上的。

起初,孙俪饰演的小艾在占卜,表情犹豫不决,不知男女情事的清萍只以为乾坤便是好卦,拍手称吉。然而其实在小艾的心中,已然开始在抉择——是选择影子,还是选择自己的夫君,是希望影子活,还是希望影子死。伴随而来的,是沛国要选择收复境州还是求和。

选择即意味着取舍,有取舍就有得失。所以平衡至关重要。

平衡充斥与整个银幕,黑白两色是平衡,阴阳八卦代表平衡,沛国朝堂的文武朝臣的态度保持平衡,战斗场景是平衡,武打的刚柔平衡,还有被沛王和子虞叨叨不止的棋局,在中国人的世界观里,也是平衡为大。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结局也是平衡的,因为自诩下棋的两个都死了。

大都督与沛王本来也是平衡的。沛王负责行政,大都督负责军政。表面上君臣和谐。但是在二人之间,却横亘着境州这一条鸿沟。

沛王不希望大都督再建军功,功大不封,沛王的王位是靠大都督扶植上去的,大都督文武全才,如果他收复了境州,声光宏远,他拿什么掌控他呢。他唯一的办法便只有求和。

在不撕破君臣礼仪的情况下,大都督欲以机谋收复国土,然后携带不世功勋,登上王位。

影子,是让局面保持平衡的一颗棋子。他身在中间,避免了王看到大都督的虚伪阴险,也避免了大都督看到王的懦弱狠辣。

影子同时是一个没有选择的人,至少在很长时间内,他都没有选择,他本来只想有一个温暖的,有阳光的家。偏偏被安排在黑暗的木人巷中,要独自闯出去,活下来。

故事发生在七天之内,这七天,大雨绵绵。所有的选择在其中完成,平衡也在其中发生裂变。王和大都督都以为自己是做局的人。

王做的局是欲擒故纵,贬大都督,贬大将军,放任宠臣出卖信息,刺激大都督全力出击,然后来个釜底抽薪,李代桃僵。

大都督做的局是将计就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让影子会战大刀杨苍,功成名就除掉影子,最后来个过河拆桥,偷梁换柱。

其实一开始王和大都督都知道境州必然收复,他们心照不宣大刀杨苍必然失败,境州之战真正的胜负只存在于君臣二人,成王败寇。

王做出了取舍,为了这个局的胜利,他准备牺牲唯一的亲妹妹。

大都督也做出了取舍,为了这个局的胜利,他准备牺牲自己最爱的女人的贞操。

小艾占卜,雨要下七天,江水大涨,水淹境州。沛国是水,炎国为火,翻译过来也可以是善水战的沛国,可以借此击败善路战的炎国。七天后,影子和大刀杨苍决战,大都督的人从水下入城,一举破敌,境州就此收复。

王和大都督不约而同的在此时收网,王走了两步棋,笼络影子和杀掉大都督。大都督走了一步棋,杀掉影子。

庆功宴上,王一脸得意。以为除掉了内奸,收复了境州,消灭了大都督的真身。却不料大都督并没有死,在他得意之际,背后一刀。大都督反败为胜,许诺影子跟小艾远走高飞,这一次,影子没有相信他,反手就是一剑。

小小的影子走到了最后,他开门以本都督的身份宣布王遇刺,自己除掉了内奸。大将军田战意味深长的笑着,小艾在门缝里不知看到了什么,慌乱的眼睛突然睁大,瞳孔放出恐惧的光芒。

这样的结局,很符合中国画的留白的意境。你不知道这到底是结局,还是才刚刚开始。门缝里到底看到了什么令人遐想,是田战杀死了影子吗?或者死去的只是王的影子,王的真身出来了?或者鲁卿也有影子,甚至杨苍也有影子?

阴谋的鼓点隆隆打响,却倏然而止,只可揣摩,不可明说。但有一点是肯定了的,那就是明明是象征黑暗的影子,却总是在明亮处,而真身却藏匿于阴森中——影子不再是影子了。换句话说,无论是肉体还是概念上,影子已经将真身取而代之,这不单单是影子杀死了大都督,更是心理上,影子发生的质变。

在那个阴暗的天井里,影子峭拔,大都督佝偻,大都督问影子恨不恨,影子说不恨,但是转头他就一针见血的向小艾指出他不相信大都督的鬼话,他并不忠于他。他甚至赤裸裸的向小艾示爱,我是为了你才留下的。

影子对小艾并不是单纯的爱,他开始对她并无无好感,他斥责小艾他们高高在上,拿自己当工具,利用他的母亲绑架他办事。所以与其说影子是在示爱,更不如说他是在暗示:让我送死可以,但你得跟我睡。不然我就走。

小艾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如果按照剧情设定推算,《影》世界貌似三国,大都督是周瑜,小艾是小乔。但《影》到底不是三国,不是讲的吕蒙白衣渡江,关羽败走麦城。电影无处不在的选择和平衡,注定了这是一个充满陷阱的腹黑世界。

小艾这个名字有考究,“知好色,则慕少艾”。这是一个有着情欲和勾引意味的名字,实际上片中的调琴(调情)跳舞都是小艾在勾引影子。尤其二人合作练习沛伞,就是最大化激励影子内心的欲望的一种呈现,让他不顾一切想得到小艾。我们觉得扭着身子撑着伞的武功滑稽莫名的时候,本质上是我们对舍弃妻子,用美人计的一种嘲讽。

小艾在两个男人中间保持平衡,影子这边是情,大都督这边是欲,所以她自己也要选择,情与欲二选一太艰难。但最终她是选择的欲。这从影子回来那一刻她的反应便可发现,影子进门坐下来时候,她没有一点点欢喜,反而是带着冷漠的说“你回来了?”而当王要捧出大都督的首级之时,她却明显的很悲伤。

送田战出来时,影子说过一句话,“我以前是你大都督,以后还是你大都督”。这是否暗示着影子意识早已觉醒,意味着他是真的想过当大都督,事成之后除掉大都督了呢?

而影子的质变是逼出来的,睡了大都督的女人,交了投名状,他第一次看到大都督的诚意,拼死也要撑过三合,击败杨苍。然后带着老母亲远走高飞。可是一切都成功了,母亲却死了,影子彻底黑化。

大都督最后还是想用小艾勾引影子,继续骗他,他准备趁影子弯腰的时候,从背后一剑捅过去,但是他没想到,影子也已经喜欢权谋之道,也会盘算,更会伪装了。他假装相信他,反手一剑,了结了大都督的性命。

有没有觉得影子在门外大声高呼本都督已经除掉了刺客的时候,有一种三十年媳妇熬成婆的既视感。反正当时我看到他气势盎然的时候,是有些胆战心惊的,生活的腹黑,终于把一个单纯的人,打磨成曾经压榨他的人的样子。

越到结尾,影子反而越冷静,在王和大都督都处于癫狂和兴奋状态时候,只有他以最冷静的姿态坐收渔利。

这让我想起我以前在农村养小狗,小狗最开始都很乖,乖乖的小狗很亲人,不会咬人。但是大人会叫我不要乱逗小狗生气,小狗生气了咬来咬去,万一一不小心咬人了,牙齿沾了人血,以后就会变成一只咬人不做声的狗,俗称施冷口。这种狗总是夹着尾巴不声不响,咬起人来无声无息。

我想,在《影》世界影子也终于这样变成一只施冷口的狗了吧。可是他却没有选择,因为不这样,他就只有死啊。

不知道影子到底能走多远,有没有更多的影子和棋子,只能拟影子说一句话:开弓没有回头箭,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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