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大师坎贝尔认为,我们现代人其实并不着急去续写神话,最紧迫的是要学会阅读神话。或者说现代人如何看待神话,如何从神话中汲取新的力量,也许这部《失控玩家》能在科技领域再窥神话魅力。
坎贝尔说:“俄狄浦斯最新的化身正站在第五大道和第42街的交叉口等红绿灯,将续写美女与野兽的故事”。而《失控玩家》里的蓝衣小哥是一个由0和1 组成的代码,它正以惊奇的速度在升级自己的代码,成为一个有自主意识的虚拟符号,用自己的方式续写俄狄浦斯的神话。
不错,这正是《失控玩家》上演的一个代码神话。
从横向来说,坎贝尔很明确的指出了每个有主体性的个体都是他们自己的英雄,那么从竖向说,比如哪位在等红绿灯俄狄浦斯以及《失控玩家》里的蓝衣小哥就是较新时代的俄狄浦斯。
作为一个比较土气的文艺中年,我是纸质书和电影的死忠粉,几乎很少玩电子游戏,偶然原因买错票,无意识的闪现让我看完了这部《失控玩家》,这部电影让我串起了以前几部关于人工智能的电影,比如《人工智能》等。
自我意识的觉醒:客体变主体的神启
《人工智能》里的机器人小孩戴维,为了能获得人类妈妈的爱,不惜历经千难万险,去寻找童话故事里的蓝仙女,希望蓝仙女能将他变成人类小孩,结果他意外被冰封在海底,亿万年过后,他被外星人发现,即使外星人的文明已经占领了地球,它们也仍然对人类的存在大加赞赏,他们说:人类一定是生存意义的关键,通过艺术、诗歌、数学公式,他们对人生意义有百万种解释。
作为浩瀚宇宙里的一份子,人终究和其他动物一样会死亡,会离开这个世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人类也是一个客体。但是,就像这部电影所阐述的:人类并不满足于只是作为一个客体存在,他们希望能作为主体存在。而通过人工智能,通过脱离肉体的机器人来展示这个问题,似乎更能说明问题。
美的体验:客体主体化的有情世界,
游戏里的非玩家角色,就是客体角色,作为客体,就像是一个画面的桌子椅子,可以随时被火烧、被水浇、被破坏、被改装,不同的是它是被设定成模拟人的客体,它和其他人类的吃穿住行在程序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它的人生是被程序设定的,是被控制的一个闭环:固定的职业、固定的路线、甚至是固定的衣着和皮肤,恰恰就是这样的一个客体,当它遇到“梦中情人”时,代码被激发活跃起来,第一次变成了人工智能,有了自我意识,渐渐从一个客体变为主体。
游戏的开发者米莉和“键盘”一直想创作一个属于自己的游戏,他们成功了,但游戏最有创意的部分并不被投资者看好,大BOSS只是看重了游戏能挣钱的代码,其他的则被老板封存和抄袭了,同时封存的还有“键盘”的理想和热情。
他们的原创游戏的设定是一个观察类游戏,玩家是在看它成长,确切说观察计算机生成的角色互动,甚至进化。
每当米莉回看记着采访她们的视频时,她就会想起“键盘”手舞足蹈的兴奋模样,“键盘”自己也说好像并不是在写代码,而是在写作、在创作。在0和1之间创作。就连最后蓝衣小哥也说,“我只是写给你的一封情书,写情书的人在你的世界”。在0和1的背后也可能是浪漫的爱神,神话的显现就是想象与现实重新融合的一刻。
人类知道自己的价值是什么,或者说人类知道自己的价值不是什么,不只是科技,而是人内在的发展动力,这就是人身上的神性,一种超越性。在《失控玩家》里,游戏的主创想要开发的游戏类型是一种开放性游戏,这个游戏就是观察游戏,观察各个角色之间的互动和成长,这样的社群游戏,不就是要创造一个有情世界,它脱离客体的冷酷、生硬、死板,回归充满丰富主体性的情感世界,也就是所谓的有情世界。
同时,我们不难发现《失控玩家》里面的海滩墙也是在致敬《楚门的世界》。当然,《楚门的世界》也是在反抗被限定的人生,努力发展出人的主体性。
艺术就是神话的再创
神话学家坎贝尔在各种各样的神话里发现了一个共同的故事,那就是:一位英雄从日常的世界勇敢地进入超自然的神奇区域:在哪里遇到了传奇般的力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英雄带着这种力量从神秘的历险之旅中归来赐福于他的人民。这是坎贝尔的《千面英雄》中阐述一个重要思考。
当然,游戏的设置更离不开神话元素,而游戏以及游戏的规则很多都是参考神话故事。
坎贝尔说的千面英雄是指我们的每一个个体,但是更准确说是应该是每一个有主体性的主体。
坎贝尔认为:艺术家是现代的神话创作者。《失控玩家》展示了依赖科技的游戏主创们对于游戏、人生的理解。说到科技,往往人们觉得科技和神话是背离的。但这部《失控玩家》和《人工智能》仿佛就是科技与神话的相互背书,科技回归神话,神话催生科技。神话从来都没有反对科技,当然科技的研究方式和方法貌似和神话是背离的,但是催生科技发展的力量却又往往来自神话。
从自然神话到科技神话,也许就是暗含了科技和神话内在的不可分割性。这种内在的联系,让科技在发展的同时,饱含神话的内核、精神力量,这样的科技往往以人工智能的方式展现神话的力量。
“一位年轻的美国原住民在他的成人礼上,
得到一则小小的建议:
‘在人生的道路上,
你会看到一个巨大的坑洞。跳过它。
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宽。’
因此,回到我们开头的问题:什么是—或者什么将是,新的神话?它是——而且永远会是,只要人类存在的话,古老、生生不息、历久弥新的神话,就其“主观的意义”而言,神话诗意般的更新既不是依据记忆中的过去,也不是投射出的未来,而是当下。也就是说,它不是用来阿谀奉承各“民族”的,而是用来唤醒个人,了解他们自己,不是只用来为自我在这个美丽星球的表面上争夺一席之地服务,而是平等地被看待成“宇笛之心”的中心—每个人都以他自己的方式和全体合一。”——摘自《生活的神话》
“键盘”们,正是当下的俄狄浦斯,他们虽然创造了一个完美的线上生态,这个人类用幻想构建的完美世界,依然来自于线下的创造者们,他们虽然迷恋线上的完美、可控,自由,但是在游戏的终极设想上,依然不想落入停滞不前、模仿、娱乐的旧模式。他们用代码为当下和未来开启了一扇门,这扇门通向的是更加开放的人生,一个脱离善恶、美丑等二元对立的人生,他们相信人生的意义需要不断去发现和发展,并不单纯是设置好的游戏回路。
就像《失控玩家》里的蓝衣小哥,在一个靠鼓励“打砸抢”挣级别的游戏里,他却是通过做好人好事迅速升级蹿红,而创造这位蓝衣小哥的正是“键盘”,他虽然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一开始就和米莉创造了备受关注的原创游戏,却也难免被商业社会打击而面对现实。但他将内心的渴求都写在了代码里,就像蓝衣小哥对米莉说的:“我只是一封写给你的情书,写情书的人在你的世界”,很明显虽然我们难以摆脱游戏世界、幻想世界的诱惑,但终究我们还要回归现实。
蓝衣小哥的主体化之路,就类似于坎贝尔所说的英雄之旅,也类似于
“在人生的道路上,
你会看到一个巨大的坑洞。跳过它。
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宽。”
蓝衣盖勇敢的跃出了海边的玻璃幕墙,完成了一次蜕变,终于回到了一个《自由人生》的世界,在这里并不是每天都是打砸抢,这里又是一个理想人生,当然也会有新的危机。但是,我们相信已经升级为主体的盖应该会从容应对,最重要并不是他个体的成功,而是人们通过他的成功看到了蕴藏在人身上的无限潜力,这种发展的潜力又来自主体性,只有当一个人有了追寻主体性的动力,才会焕发无限潜力,这不就是古老的神话在新生代里的显现吗?
所以说,从自然神话到现在的代码神话都是人的主体性书写的神话,但我们努力成就自我,但我们努力发展我们的主体性,这个过程就是能打动人、感染人、激励人的,这不就是神话的魅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