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之月

啬园的小路

幼时,无论是老师还是长辈都会告知我同一件事: 月之所以明,是反射了日的光,日落了月才得见。我不知道这是否有科学依据,但它一直在我的观念里,直到我见到了白昼之月。

那是初春的一个下午,天气大好,微风送暖。在公园门口的碧空之上,一抹弯弯的月影陪衬在耀眼的日旁,显得格外迷人。虽然那月不圆满,弯弯小小的好似指甲底部的孤,还有些通透,但一抬头就能望见那白白的一片。日月同空,真是让人赞叹的景象,从前我只在影视中看见。眼前的风景不如数字特效那般奇幻神秘,却足以使我生出惊异之感。

我素来是极爱阳光的,但此时对月的喜爱似乎更甚。想起了许多写月的诗句: “皎皎空中孤月轮”、“凉月如眉挂柳湾”、“唯见江心秋月白”,原来,明月不止是我一人的。相较日的伟岸日光的炽热,月的温婉和月光的清幽竟也是如此动人。

月借了日光而明,知谦逊收敛,只照明不点亮整片天空;却也知安然不卑,在耀眼的骄阳之下仍可寻得一席之地。

又想起了储光曦的一首诗:

山中有流水,借问不知名。

映地为天色,飞空作雨声。

转来深涧满,分出小池平。

恬澹无人见,年年长自清。

(篇名《咏山泉》)

偶然发觉越是寡淡、微小、或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事物,越是极易引起我的偏爱。

今日初游啬园之时,有些闷热,正赶上了郁金香花卉展。满园春色撩人,郁金香的花朵较大,花瓣疏而饱满,开的未开的都争奇斗妍,色彩斑斓,热闹极了。在这朵朵明艳中,我眼中最美的却是清一色的绿。草坪、垂柳、香樟、翠竹是那样的清新凉爽,重叠的枝叶遮蔽住日光,映下大片大片的阴凉,宁静幽暗,与园中的闹反差极大。

可回到校园里,偏僻安静的情人湖畔,最美的却成了那万绿丛中的红粉和那些时而出现时而躲藏的小鱼苗。葱茏繁盛的树下的片片枯叶,花团紧簇的枝底的点点落红,湖心荡起的涟漪,林中惊起的飞鸟,摇曳在墙壁上的波光。垂钓老人的鱼竿勾起的淅沥簌簌声,让我想起了“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的情景。这些才是我眼中情人湖特别的景色。

闹里求静,静中盼动,我嘲笑自己未免太难缠了些。

坐在湖畔藏在树丛中的长椅上,闷热紧紧缠绕着身穿毛衣的我,逐个端详情人湖边为数不多的每一个人,我忽然明白了自己究竟希望或者应该成为怎样的人。

明白自己的平凡,坦然受之,莫要随波逐流,尽力避之。

时光悠悠漫长,谁都会在时间的长河中消逝,重要的不是在其中泛起波澜,而是如何保持平稳。

我希望成为白昼之月,懂得吸取他人之长,但能保持自我;懂得温顺柔和,但是不卑不亢。

我还需多一些淡然,多一些隐忍,多一些包容。减少对周围环境和人际关系的烦忧和不满,不用自己的标准去规范和衡量别人。我该多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多吃好吃的东西,多喝点水,多写点有意义的文字。

毕竟生命还长,我不能在忧虑、不安和恐慌的反复侵扰中度过一生,即使我终将孤身一人。

须记: 漫漫岁月,悠悠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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