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千般不愿意,纵使柱子哥说等他娘的病好点了让他爹去她家提亲。
终究没有等到那一天,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洞房之夜,西屋内,春花正在整理床铺,伴随着吱呀的声音西屋的门被打开了,春花赶紧转过身,只见婆婆领着八岁的老公走了进来,春花看着老公的小手被婆婆紧紧地攥在手心,春花的心是一点一点地往下沉,但仍不忘叫了一声,娘。
福荣他还小,还要和我睡很多年,婆婆开口了,冷冷的语气在‘阴暗的西屋中仿佛要凝固,福荣就是春花得老公,此刻他正依偎在母亲身边,一双深陷但炯炯有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春花,仿佛春花不是他的老婆,而是一个怪物。
春花倒是认为怪不得这个八岁的娃,要怪就怪...归谁呢? 固执武断的父亲?还是顺从的自己? 婆婆的话打断了春花飞扬的思绪,你也看到了,福荣才八岁,到和你同房还得很多年,说完拽着儿子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脚步,回过头一字一句地说,记住你现在已经是我们刘家的媳妇,在你男人长大之前你必须一个人老老实实的。
窗外寒风凛冽地咆哮着,春花不禁打了了冷颤。
出嫁前母亲嘱咐春花说,婆家不比自己家里,不可以撒娇也不能使性子,要早起给公婆做饭,家务活,地里的活要强抢着干......春花知道,母亲还有句安慰人的真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春花叹口气不愿再往下想,她伸出手掖了掖两边的被角,又把被子上面的草席往上拉了拉,母亲给她做的两床粗布棉被,被婆婆拿走一床给老公盖,说是现在他们俩人不能同房,但是得拿床被子给老公盖,不等春花说什么,婆婆就伸手拿走一床棉被,也许是担心把刚过门的儿媳妇冻坏了,又给春花送来一张草席。
春花把身体缩进被窝,皎洁的月光穿透薄薄的窗纸铺满床前,呼啸的北方吹得窗子哗啦啦地响,春花却想起同样是在一个月色漫溢的的夜晚,栓子哥曾一脸认真地问自己,你知道结婚代表着什么吗?
我娘说我都十七岁了,该结婚了,我爹还说人家有好多地,不愁粮食吃,春花记得自己是这样回答栓子哥的。
春花光滑白皙的脸颊上出现两行泪光,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仿佛能划破这寒冷寂静的长夜。
春花住的西屋挨着烧饭的灶间,而春花的小老公每天和他的母亲一起睡在睡灶台边的土炕上,这样每天早起春花烧火做饭时,灶台下的火把土炕烧的热热的,炕上的两个人就越下不来炕。
嫁人后春花才知道,媳妇是不能和婆婆家人同时上桌吃饭的。
不仅如此, 有一天,春花吃饭的时候,掺面馒头和咸菜被吃光,又只剩下了玉米饼子,春花想了想进里屋拿了一颗葱就着吃,没想到刚一口咬下去,婆婆就从屋外扑了进来,一把夺走春花手中已经被咬了一口的大葱,末了,还恶狠狠地警告春花说,这些东西怎你能吃的?以后若再偷吃必定挨打。
春花娘家虽然不是大门大户,父亲也固执,但也从未偏颇家里那个孩子,春花哪里受过这般屈辱,委屈的泪水在眼眶打转。
门口一个与年龄及不相符却充满敌意的眼神让春花不寒而栗,原来是自己的小老公在监视自己!如果不是婆婆的指使,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会有如此的心机。
春花出嫁时偷偷带来了书和写字本,书是在镇上教书的表姐送给她的国语课本,春花也曾梦想有一天能像表姐一样做一个文化人,现在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不过,在忙碌的一天结束后,她还是摊开本子在煤油灯下写起字来,微弱的煤油灯下,春花一笔一划地写着,她的内心越来越平静,暂时忘记了眼前的种种不快。
晚上点灯写几个破字,你知道浪费多少煤油吗?没多久就被婆婆发现了,婆婆大骂春花浪费煤油,不会过日子,不仅如此,还夺走煤油灯以后不需再使用,春花以为煤油灯都被收走了,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没曾想,这件事情到此并没有结束,第二天早上春花坐在灶台前烧火拉风箱时,突然后背被一根木棍重重击中,打的春花身体前倾头部磕在了灶台上,顿时眼前火冒金星,背部火辣辣的疼,眼看第二棍子就落了下来,春花起身躲闪,并气愤地说“干嘛打我?”
小老公回答得振振有词,我娘说你该打。
什么该打?剧烈的疼痛让春华的声音有些愤怒。
我娘说该打就要打,刁蛮的小老公丝毫不明白眼前这个姑娘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家里的老黄牛算是春花的一个伴,白天牵着黄牛去沟边找草吃成了春花最喜欢的事。
夕阳西下,春花还呆呆做在村西头干枯的河岸上,看着老黄牛拖动着衰老而干瘦的身躯,岸边可以吃的草已经不多了,被一拨一拨的猪,马,牛,羊啃了一遍又一遍,虽说在日历上已经打春了,一阵阵袭来的寒风仍毫不留情地从春花棉袄扣子之间直击胸腔,她不得不将藏在脏兮兮的袖子里的微裂的手伸出来,裹仅肥大的棉袄。
突然,春花梦境般听到一个气喘吁吁却熟悉的声音,你怎还在这里呢?俺娘让你回家让你做饭呢?
春花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慌慌张张地往回赶,而是慢慢转过身看着这个虚岁刚十岁的孩子--她的小老公,她扯着他的衣角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他往后退两步说,你干吗?你再不回家做饭,俺娘又要生气了。
你知道咱俩是什么关系吗?春花转过身看着那双黑黑的眼睛,却看不到她想要的答案,于是她又无奈地转过身,轻叹一声说,你不懂的。
俺知道,俺娘说你是俺媳妇,可俺娘也告诉俺说,你是外人,和俺不算是一家人,反正你还是赶紧地牵老牛回家做饭吧,“稚嫩的声音夹杂着些许与年龄不符的焦急。
春花没有回应,但是还是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黄土,向不远处的老黄牛走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