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的脸庞,稀疏粗厚的眉毛,那眉毛就好似浅蘸墨水的毛笔信手画出来的一般,让人联想起远山和劲松。大而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清癯消瘦的容貌,这些组成了对一个男人的第一印象,他就是长信。此刻,长信盘腿坐在案前,仔细地擦拭着锋刃闪闪的长刀。身前的案上放置着一套茶具,倒上了两杯茶,正向上缓缓飘着两缕白气。屋前的小院子格外开敞,周围围上了一圈半人高的橡木栅栏,栅栏上涂上了彩色的油漆,这是这所简陋的房子中唯一有着光鲜色彩的地方,是在小野子的坚持下刷的。小野子是一个个头矮小的女孩,发育得非常好,身体很强壮。她的皮肤相当白皙,脸盘小巧,眉眼精致,宛若从仕女画中走出来一样,是个典型的东方美人。她有着长长的乌木一般的黑发,高高地扎成一个朝天髻,翘在脑后,几缕碎发散下,勾勒出她柔和如月盘的完美轮廓。这样一个美丽的娇小女子,如今正倚靠在院子西隅的樱花树下。
“长信,小明和灵姐姐今天就要结婚了。”
手持大刀的男人点点头。
“没想到半年过得这么快,第一次遇到小明的时候,他还在土匪手里五花大绑着呢!”
长信微笑着。
“今天过后就要走了呢,当初说好在这里住到他结婚的日子,真有点舍不得。”
长信什么也没说。
“可是……还是走吧!”小野子注视着缓缓飘起的茶烟,嘴角略带着笑意。恰逢此时,一阵风来,吹落了一片粉色的雪。
“茶要凉了!”小野子惊慌地跑进屋里,拿起茶杯就往嘴里灌。“你快喝啊,长信!真好喝!”
长信喝完茶,看着小野子擦干净了嘴角的残渍,才拿起刀,裹上几层白色粗布,挂在背上,走出了家门,小野子跟在后面。
小明要结婚了,这可真是一件大事,整个镇上的人都在谈论,好像并不是小明要结婚,而是这个镇要出嫁了。
“镇长的儿子就在今天结婚,好大的排场!”
“女方可是我们镇的第一美女,不仅长得漂亮,还是海归,学历高得很呢!”
“人家是郎才女貌,小明也长得明星一样,真是天生一对!”
“关键是两个人都性格好啊,那两个怪人救了小明,小明给他们房子住,供了他们半年的吃穿,真是有一颗感恩之心啊!灵也因为他们是小明的恩人,对他们不能再好了,和那个小野子好得就和亲姐妹一样!”
“镇长还说了,只要去参加婚宴,就给红包!”
整个镇都喜气洋洋,热热闹闹,恨不得敲锣打鼓来宣泄自己心中的欢喜。
“小野子,长信,你们来啦!来,尝一尝大婶刚榨好的果汁!”大伙儿一看到长信和小野子,就围上来,亲切地谈论着这场婚礼,和他们分享镇里的诸多趣事。大家说说笑笑着,很快就到了婚宴现场。正逢小明和灵在招呼客人,一看到小野子,灵便拖着小明一起抽身而出,从招待手里接过一杯葡萄酒,朝小野子奔来。
把葡萄酒递向小野子,灵笑称,“小野子,你可一定要干下我这杯酒,你不仅救了小明,是我的恩人,更是我的朋友,这半年来,谁不知道,小野子是我的闺蜜!当初我和小明闹分手,多亏了你,我们才能重归于好,所以,这杯酒,你必须干了!”
小野子心想,其实灵姐姐不必说这么多的,只要把酒拿到她面前,她就会喝的。小野子接过酒,一饮而尽。
灵激动得紧紧抱住小野子,反复说,“小野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长信看着这漫长的拥抱,目光渐渐柔和,不由得对小明颔首一笑。面对突如其来的微笑,一旁大笑的小明明显怔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立马把笑脸转向长信,说,“我真希望,你能够一直住在这里,长信。”
作为特邀嘉宾,小野子和长信坐在首席观看婚礼,把一对新人所能拥有的全部幸福尽收眼底。遗憾的是,灵的父亲还是没能出席婚礼现场,听说是工作太忙。在这对新人向彼此承诺一辈子相亲相爱的誓言的时候,两人的表情认真,同时洋溢着幸福,场面犹如两片雪绒花在风中相遇一般纯洁,司仪和许多观众都感动得落泪。
阳光从小野子和长信的脸上侵袭至他们的颈部、肩上、身上以致脚下,最终将他们包裹在湖畔小道的落日余晖下。悠长的小道上,安宁幽静,长信和小野子拖着夕阳的光辉走向路的更深处。有什么比一阵枪响更破坏这幕画卷的呢?绝没有。枪声响起,五只面目狰狞的怪物朝他们逼近,子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轨迹,恰如鬼火蹿起的魔爪。长信抽出背上裹着白粗布的大刀,蛇形向怪物冲去,鲜红的血不断得从他的身体上、胳膊上、腿上迸出,融入夕阳逐渐晕开的余晖中。裹白布的大刀终于接触到了怪物的身体,打中怪物的肚子,在怪物的背上沉沉落下。最后一个怪物倒下了,小野子也倒下了。她的身上没有子弹的痕迹,血却从嘴里流出。
“你救了我,以后我就跟着你,好吗……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小野子和长信第一次见面是在半年前。当时小野子替人占卜,预言提问者的儿子即将意外死去,提问者求破解之法,小野子无法提供,不久,预言成真,提问者雇凶报复小野子,正好被长信遇到,他救下了她。救小野子,是长信没有想到的,一切都是在下意识中发生的,在此之前,他只会杀人。作为一个杀手,长信是出色的,就在三天前,他还受雇去杀了一个名流之子,只不过,出了点意外,错杀了名流之子的一个朋友,但是佣金照给,他的日子还是照过,他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会遇上小野子。
和小野子同行的第二天,他们就遇上了土匪,长信用大刀剿灭了整个土匪团,救下了小明。注意到长信腹部在流血,小野子说,“长信,我们住下吧。等你的伤养好了,我们就走。”在一片夕阳下,看着长信滴血的刀,小野子流着泪从背面抱着长信,“把刀收起来,好不好?”“长信,生日快乐!”在小野子给他订的生日那天,长信记得,他们有一个奶油涂得特别厚的生日蛋糕。
婚宴结束后,灵接到了一个电话。
“灵,你有没有让杀你弟弟的凶手喝下毒酒?”
“她喝下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