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喂!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跟着我,我不认识你。”任天石对着我大声嚷嚷。超市门口来往的人很多,有人驻足不前,有人指指点点。
“这女孩真是不要脸,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
“不错,不错。有我当年追你的范。”人群里一个妇女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望着说这话的人,眼神里投去谢谢。
“不啊,你不认识我只是暂时的,万一我追着追着,你就喜欢上了我。”我坚定的抓着任天石的手。任天石一个眼神也不给我,甩手而去。袖子一挥带来的阵风,似乎安静打着我的脸。
超市门口的人群随着任天石离开而渐渐散去。对我而言,任天石这样甩手离去只会让我更喜欢他。
现在拒绝没有关系啊,反正我们来日方长。
贰
回家。一屋冷清。
厨房里的砧板上还粘着昨天杀鱼时留下的鱼鳞;客厅上,茶杯还有半杯浅绿色的茶水;拖把歪歪的低着头……看到这副样,我知道婶婶昨晚又去打麻将了。婶婶打麻将的次数越发频繁,就好像会赢似的无所顾忌的打着。赢了开心就加餐,买菜回家做饭。输了回家就一吵,说叔叔没本事,赚的不够给她花。一吵家里就乌烟瘴气。这么多年来,我似乎也习惯了他们家的相处模式。
窗帘“吱”的一声拉开,推开窗户,阳光自墙角爬上,温暖了一屋。我感叹着纵然现实不怎么美好,可看到温暖的阳光,在想起对任天石的喜欢,突然内心都充满了动力。把厨房收拾了, 茶几也给整理一下,地板也干净的发亮。虽然流了些汗,但看到一屋的明亮跟干净,我的开心不言而喻。
“嗯,你怎么还在家?今天没去找工作吗?”婶婶穿着睡衣,从卧室走出来。
“找了,只是想到中午得回家做饭了。”我转过身,回答了婶婶的问题。
“小均呀,还是你懂事一些。你知道吧,你叔叔这几年供你读大学也挺不容易的,好不容易熬到你毕业了”。婶婶坐在我旁边,握住我的手。“你现在能帮则要帮这个家啊,你堂妹,今年也要高考,婶婶我,偶尔也要去打一下麻将。这个家,开销哦,还是很大的。”
“叔叔和婶婶对我的恩情,我是知道的。谢谢你们这几年的抚养。我会报答你们的。”
我郑重握住婶婶的手。
婶婶直点头,离去。
我打开了电脑的博客记录着:今天又被婶婶要求去找工作了,尽管我连续找了一个星期都没有出处。突然觉得找工作就像买彩票,中奖几率和找到工作的几率低到炸。真是烦。在收到面试邀请的时候,我还在路上走着,不过我见到一个人,他很像那个失踪多年的邻居哥哥。
在家里还没破产时,我还有一个邻居,他叫任天石,大我两岁。他爸爸妈妈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却经常不在家。所以任天石都住在奶奶家里。在我七岁之前,我们两个人经常捣蛋,爬树摘芒果,抓蜜蜂,挖蚯蚓去钓鱼……他还说要等我长大,娶我的。然而家里破产,爸妈出车祸后,任天石也随他爸妈出了国。我再也没有见到他。
今天勇敢的追上那个很像他的人,对他表白,现在想起来,都不敢相信自己了。爸妈双双离去后,我曾有一段时间拒绝跟人沟通,甚至还患上了抑郁症。
叁
我接着找工作。毕竟革命还未成功啊。吃过饭洗了碗背上双肩包出门,就在昨晚睡觉前,我意外的接到一个面试通知。没想到,面试很顺利,老板通知我隔天去上班。这真的给了我很大的鼓励。我想报答叔叔的恩情,我想搬出去住……工作一个月后,拿到入职以来的第一份工资时,内心是激动的。我克服了心理障碍,会主动跟别人沟通了。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我把大部分的钱给了叔叔,留下一些备着以防万一。
婶婶接过钱,对我说,好好工作。叔叔眼眶红红接过我的钱,拍了拍我肩膀,对我说“汝汝,长大了。要是我哥在世的话,一定很骄傲。”听见这个乳名,我突然有些想哭。我想爸爸妈妈了,那把我举高高给我讲故事的两个人已经不在。我想任天石了。他在哪。这一个月工作后没有再遇见他,我都快放弃相信他很像他的事实了。
后来我真的没有遇见过他。我把他放进心里。老板开始压榨员工的休息时间。加班,熬夜加班,熬夜通宵加班。那后果是我很不给老板面子,我倒了。感冒发高烧累倒在公司里,醒来的时候发现我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大群医生如僵尸一般,正走进病房查房,站在我隔壁床大爷的四周。一个医生说完后,另一个医生不知道又说了句什么,这时候,我发现那个医生正是那天在超市甩我一脸的男人!
我努力往人群的缝隙钻,看见他正在一个大爷的肚子上摸了又摸,手指修长的过分好看,我就看见了手指,其他都看不见!我继续努力钻,忘记了我自己还在输液,突然一个阿姨的声音响起“姑娘,你在看什么?你的针头都出血了。”瞬间,所有人的眼光都往我这看,我尴尬极了。好想把自己缩成一团,钻进被窝里好不被人注视。
“你这姑娘,怎么又是你这姑娘?”男人的声音,在我头顶上盘旋。“任医生,你认识她呀?”一个医生的话刚说出,周围医生的目光边看着我又看着他。“咳咳,好好查房。”他拉了拉我的床头铃,然后走开。
我看见他的胸牌上写着:主治医师 任天石!天呐,我的头顶上闪过无数只乌鸦,叽叽渣渣的喊着,吵到我听不见内心的呐喊。“喊他啊,喊他啊,他就在眼前。”我刚想说句话,这时,走过来一个护士处理完我的针头。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慢慢的淡出我的视线。
我心塞了。“姑娘,你喜欢任医生啊?”护士姐姐摸了摸我的头。我大言不惭回答着是。护士姐姐说没关系,他现在还是单身,可以追。瞬间我有了满满的动力!
任天石,我们来日方长!
肆
“那天住院,我又遇见了他。没错,那个家伙就是任天石。护士姐姐把他知道的事都告诉了我还鼓励我去追他。我看着他离去,然后在心里喊着“任天石,我们来日方长。”这回,我要把他追到手。叫他之前对我甩脸色,认不出我!居然敢认不出我。老板自那天我住院后,就不再那么强烈要求同事加班了。这让我有很多时间去实行追石计划……” 关闭博客,合上电脑,我准备睡觉。
现在,只要一有空我便去医院逮任天石,因为有了上回护士姐姐的帮忙,我俩成了好朋友,互加了微信。她是我的内应。由于跑医院的次数多了,回家总会闻到福尔马林的味道,叔叔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找我聊天。我赶忙解释我在追男孩子。叔叔跟我说加油。
这一天下午五点,我又在医院的停车场遇见了任天石,“嗨,任医生。下午好呀”。任天石像见了鬼一样,离我三步远,“你怎么又出现在医院?身体不好吗?”他越走远,我越靠近。“不啊,专门在这里偶遇你的。”我奸笑着。“我有什么好偶遇的,普通人一个。”任天石无所谓的表情让我很想打他。
“你不知道吧,我第一次见面就说过的,我喜欢你。”我越发无赖。但任天石那贼高的身高突然靠近我,让我呼吸有些紧促,心跳加快,说话不连贯。“嗯……我……想……追……你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任天石抓起我手,严肃说着“心跳加快,至少在100次以上,呼吸紧促,至少在20次以上,综上所述,你在紧张。不是说要追我吗?还紧张什么。”我瞬间恼羞成怒,甩开他的手,跑开了。
天呐,这是我第一次追人。我不知道怎么追人,我只是随着心走。追的对象还是小时候那个哥们。我这么勇敢,是因为我想我们重新认识,重新在一起取暖,一起依赖好吗。任天石小时候,爸妈不在家,奶奶突然去世,我们两个承诺要一起陪伴彼此度过难熬岁月的。
然而爸爸妈妈离开后,我却没有了依靠,所有的事都只能靠自己。我不知道正确与否,我不知道这些事该跟谁说,怎么说。大学我独来独往,几乎没有朋友。出去工作后,慢慢的我克服了沟通障碍,但我依旧会脆弱。今天这一次,应该算是我们正面的第一次交锋。
“我都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跟他认亲了。他好像忘记了所有事情。”我提不上劲的跟护士姐姐说着。护士姐姐摸了摸我的头,温柔的说“傻姑娘,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把纱揭了。其实,任医生外表看起来很高冷,但他内心还是很温暖的,要不下一次,你在医院门口用你们小时候的口号对话。”这话,突然点醒了我。哈哈哈哈,下个计划就这个了。
根据我的观察跟护士姐姐给我的信息,我知道今天他会往哪个地方走去。“布谷布谷,866868哎呀”。我灰溜溜的路过任天石的身边,我看着他身子突然停住,我以为他想起来了,“布谷布谷,866868哎”。我接着喊 。看着他脸上丰富的表情我无比的开心。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暗号?”“那你又怎么知道这是个暗号,不如你对出下一句。”我很镇定的说着。但其实我很着急的盼望他能够答出。“快回答快回答快回答”。任天石冷漠的声音突然想起,“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很像一句暗号。”然后走开了!
我的心要炸了,他!不!知!道!不可能!我跑到他身后,大声又生气的喊着“任天石,我是石晓均,你确定你真的忘记下一句口号了吗?你真的忘记了小时候那个一起抓鱼挖蚯蚓的那个小女孩了吗?你说你要娶她的,你忘记了吗?”停车场没有人,安静的可怕,就像我不曾大声呐喊过。我蹲下身哭了。这时任天石转身,跟我对齐视线,“傻妞,你真傻。这么多年,还记得我干什么。”我贪婪的抱住他,像一条将死的鱼,拼命汲取氧气。“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认定你……”
伍
后来后来,我跟任天石在一起了。任天石说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的确认不出我,但后边那句暗号喊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还是他,我还是我。还是小时候那个我们 。他给足了我勇气,给足了我安全感。让我更好的生活着。
偶尔路过超市,还会出现我们两个人第一次遇见的情景。女孩嚣张说着“喂,我们肯定是认识过的。”男孩高冷,“不,我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