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小就开始读唐诗了,从牙牙学语开始就鹅鹅鹅,上小学时也少不了床前明月光、粒粒皆辛苦。语文课总有要求背诵的唐诗。说来也挺搞笑的,我们虽然那么小就开始读唐诗、背唐诗,却并不能理解唐诗。
就好像你给一个小孩子价值连城的玉器,或者是一块大赛的金牌,他只会把这当成玩具,稍作把玩后就毫不在意地丢下。孩子的见识和阅历都还太少,没有珍贵的概念,也不理解形式的美和所谓诗的韵味。
初听不识曲中意,听懂已是曲中人。要等很多年以后,在一个突然的场景里你会突然意识到,这就是秋水共长天一色,这就是人生在世不称意,这就是与尔同消万古愁。
在一千年以前,已经有人做着我们现在一样的事,有一样的感受,有着同样的场景,相聚和别离、相爱又分开、得意又失意,孤独又自负。只是我们现在似乎已经没有那种表达的能力,因为他们已经无比精准地表达过了,我们只会在心里涌现出那些唐诗里早就写好的句子,经过一千年的时光,依然光彩夺目,美艳无比。
没有人会不承认,唐诗是诗的巅峰,从来没有哪一个时代会有那么多璀璨的诗人从初唐闪到盛唐闪到晚唐,从来没有哪一个时代会出现那么多华彩的乐章,多恣得放肆。蒋勋说:
我对活在那个年代的诗人充满了羡慕和忌妒。他们似乎天生就是要做诗人的,因为当时的语言和文字已经完全成熟了。你今天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是李白,因为你的时代不是李白的时代。你没有一个完美的语言背景,也就是说你的“水”还没有到,所以你的“渠”也不可能成。 文学史的继承关系,和大自然一样有春夏秋冬。唐代是花季,花季之前一定是漫长的冬天。在冬天,被冰雪覆盖的深埋到土壤里的根在慢慢地做着准备。
不能更喜欢这个说法,花是植物最美丽的部分,也是最美丽的时段,大家都会惊叹花这种形式的美,却很少想过花的绽放其实是要经历很长的时间,经历很多自然天气的考验和洗礼,要在天时地利都符合的情况下,才能开出令人赞叹的花来。而唐诗这种花,是时代酝酿的产物。
在这个时代里,农耕文明的稳定、耐心、等待和游牧文明的流浪、豪爽、残酷相互交织和融合,形成了走向天地和自我的一种精神自足,这时的人更自负,他们为这个盛世而自豪; 这时的人更孤独,他们总是走在路上。他们常常在天地之间,寻找我,寻找着内心最深处的东西,并以最优美的文字形式,带着音乐的律动表达出来。
我们是幸运的,能有着这么美的艺术作品滋养,我们的日常里有多少随口而出的唐诗,代表着一千年的文化密码,延续着我们的文明基因。无论我们是身处于田园的宁静还是处于他乡的孤独,总能在唐诗里找到共通的那份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