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过,蝉声便老。熏风一过,蝉便不是蝉,你不复是你。
1.
听到门外汽车的喇叭声,母亲从里屋探出头来焦灼地张望, 她的目光在拥挤的人群中仔细地检索,最后停留在拎着巨大且沉重的行李箱的我身上。
她微笑着从屋里迎了出来,连忙接过我手中的箱子,关切地问到:“累坏了吧,吃了没有?”
“还没吃呢,我想吃你做的饭了。”我一边和母亲拎着箱子的把手,一边撒娇着说道。
“快进屋吧,饭菜一直热着呢,知道你肯定没吃。”她的脸上挂满了笑容,大概是我许久才回来一趟。
趁着母亲给我端菜的间隙,我仔细地盯她看了好半天。她的白发比之前又添了不少,风一吹就好似满地的落叶在群魔乱舞着似的。眼睛因常年迎风流泪,视力也大不如从前了,眼眶里温热的液体倒像干涸的枯井里汩出的清泉,在我的心底流淌着。
我像头饿狼似的飞快地扒了几碗饭,果真饭菜还是家里的好,一想到回去便吃不到如此美味的饭菜了,心里愈发伤感起来。
母亲似乎明白了我的心思,她小心翼翼地说道:“以后还是考回来吧,离家近,我还能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外面太苦了。”她边说边观察着我的反应,生怕说多了我嫌她啰嗦。我只是低着头,咧开嘴笑了笑,又忙着往碗里夹菜。
“我在外面吃过这么多菜,还是你烧的好吃。”我望着此刻正看着我吃饭的母亲赞不觉口。
“你要是喜欢吃,以后想吃了,我烧好了给你寄过去。”她的嘴角露出了被人认可的幸福的微笑,黯淡的眼神里又重新添了神采。
2.
在家中待了几日,倒像是度过了好几年的光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这种慢节奏的生活,倒也是落得个清闲。
白天起床后,便窝在床上捧着一本书看,看的疲乏了就戴上耳机听几首民谣,好生惬意。到了中午,室外火辣辣的太阳正移到人的头顶上,好像在耀武扬威地说:“我才是宇宙中最有能量的。”屋内各种菜香像长了翅膀似的从厨房飘到了卧室,我深吸了一口气,毛豆烧鸡、排骨汤、青椒火腿的香味就都在我鼻子里了。早已垂涎欲滴的我,连忙跑到厨房去先吃为快。
母亲噼里啪啦的炒菜声和窗外蝉鸣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真像一首欢快的交响乐,如果此刻再加上我拨弦的声音,那就更像一个有模有样的交响乐队了。
午后,慵懒的花猫正躲在阴凉处打盹,几只鸡在院子里啄食,蝉依旧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好像也受不了如此燥热的天气。
我躺在床上,枕着粗布荞麦枕,想起了小时候记忆中夏天是奶奶的蒲扇,我们这些孩子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透过月光寻找牵牛星,听爷爷奶奶讲古老的故事,听到害怕处就躲在奶奶的怀里,撒娇不肯出来,折腾着折腾着便慢慢模糊了意识,陷入沉沉的梦里,在梦里开心得数着星星,一颗、两颗、三颗……
想着想着,我便进入了梦乡,梦里我又仿佛看到一个少年,我看不清他的脸,他在前面远远的走,我在后面飞快地跑,我叫他,他没应答。好不容易,我离他越来越近了,我刚伸手想拍拍他的肩,他却消失了,我四处呼喊,已经没有他的踪迹。
这时不远处出现了一条河,水花蹦蹦跳跳的从山间蜿蜒过来,一阵风吹过,泛起层层波纹。我走啊走啊,想走到河对岸,我想他定是在对岸等着我。可是这条河总也走不到尽头,我的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脚跟也渗出了血,你在哪啊?大概在梦里走的太累了,我突然惊醒,原来不过一场梦……
我们只是路过万物,像一阵风吹过。
3.
“姐姐,我们骑车出去溜一圈,窝在家里实在是闷得很。”弟弟的眼里流露出盼望的神色,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好啊,出去溜溜也好。”我合上书本,和他一同出了门。
他一溜烟早已跳到车上,朝我呼喊着:“快上来。”他骑车带着我,在柏油路上自由的驰骋。我坐在后座上透过后视镜观察着眼前的这个小人儿,如今个头早已比我高出一大截,肩膀却没长开不够宽阔,脸上还带着儿时的稚气,我不由得感慨:岁月催人老啊。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这句话一点不假。
我们溜了几圈,心情也开阔了不少,正准备返程回家。途中偶然邂逅了一场夕阳,我便惊喜地像个刚分到糖果的孩子,大声喊:“快停车,我要看夕阳。”弟弟赶忙把车停下来,和我一起享受这美妙的一刻。
太阳红的似火,像是在使出最后的气力来散发出她的光与热。光线穿透道路两旁的梧桐树,把它的叶子照的玲珑剔透,余光则落到我们的身上、头发丝儿上。不知不觉,已经近黄昏的尾声了,夕阳只拉着一条淡色的尾巴在地平线上弱弱地照着,此时,月亮已经悄悄地爬上树梢,天边第一颗星孤零零地升起了。
“走,我们回家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无边而庞大的天空下,大地化转为一片诗意的苍凉,我们两个渺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里。
4.
回到家,夜晚的第一阵凉风吹向了我,我不禁打了个寒噤。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
也难怪早已过了立秋了。
忽然想起村上春树的一句话:我喜欢我的懦弱,痛苦和难堪也喜欢。喜欢夏天的光照,风的气息,蝉的鸣叫,喜欢这些,喜欢得不得了。
这个夏天终究是过去了。
夏天短到没有,你我短到无法回头。
夏天一过,我又要启程了。正如三毛在《撒哈拉的故事》中所说:生命的过程,无论是阳春白雪,青菜豆腐,我都得尝尝是什么滋味。才不枉来走这么一遭啊!
勇敢的人,最后也必须用勇敢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