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别的村怎么样,反正我们村第一个回家过年的年轻人已经就位了。说是年轻人,只是相较于村里留守的中老年人来说算年轻。他一回家就兴致勃勃的参加了村里每晚必安排的烤火活动。
由于这个冬天几乎没怎么下过雨,所以这个烤火活动从入冬不久开始就一直延续到现在。烤火的地点也换了三个,现在的位置在离我家50米处一个仓库和菜园子围墙形成的90度夹角的角落里,此处既避风又宽敞,地面也没有硬化成水泥坪,是冬日里绝佳的烤火聚集点。
在没有入冬以前,村里为数不多留守的七八个常住人口一样会在晚饭后聚集在一起,聚集地一般是我家附近,这里属于村子的中心位置,而且在家留守的人最多,久而久之,就成了全村的饭后聚集地。
每每他们聚集在一起,有什么开心的事或者特殊的事情都会发到村里的群里,跟大家一起分享快乐。这种简单的快乐,会让远在他乡的乡亲们感到异常的亲切和羡慕,每一次都有积极的回应。很多像我这样不回应的也都默默关注。简单的快乐,浓浓的乡情,温暖了在他乡的乡亲们,尤其是那些远嫁在外的女儿,和因为工作在他乡,不能照顾老人的儿子,在视频里看到自己的父母开心的动态更是感到欣慰。
最近群里异常热闹,一方面是那个第一个回村的年轻人号召大家赶紧回去搞活动。回去没几天,他已经融入了老家的生活。
第一个活动就是打麻糍,有的地方叫年糕,有的地方叫糍糕,是一种用纯糯米蒸熟后打成糊状的小吃。
在我小时候,每家每户都会打很多麻糍,留作来年一整年当主食食用。我家有一个可以装100来斤的陶瓷缸,几乎存了一大缸。它们被风干以后储存的好可以储存一整年,就像北方的半成品面条一样,食用起来非常方便,只要放入水中加热,很快就软化了,加入佐料和一些青菜叶子,即可食用。
平时因为工作忙,没时间煮饭,大中午我家经常都是吃麻糍,在吃之前会问一下每个成员要吃几个?我一般三五个就够,爷爷和爸爸饭量大,要吃七八个,爷爷如果有一段时间没吃,他甚至会一顿吃十来个。他似乎对这个食物情有独钟,即便年老之后,依然特别爱吃,我妈说只要她不在家,爷爷自己弄饭,肯定是吃麻糍。
因为各家各户都爱吃,所以打得也多,到了腊月里,打麻糍是村里的一大盛会,全村男女老少一起出动。谁家的糯米最先蒸熟,就从谁家开始。那些糯米是提前一天用冷水浸泡,到第二天早上便早早的把它蒸熟。
主家将一大盆糯米倒入一个石臼中,这种石臼我们村里有两三个,是石匠用整块石头凿成的,需要两个成年人才能将他抬起来。糯米倒入其中,身体健壮的男人们便三人一组,一人一根粗壮的木头,一开始将糯米碾碎,碾得看不到什么糯米之后,开始三人配合有节奏的一人一下交替进行击打,击打三四十秒之后,即可抬出,然后将它放入一个篾盘里。
这时候村里的老少媳妇们正挽起袖子严阵以待,七手八脚的把一整块糯米分成拳头大的糯米团子。边上的小孩一人端着一个小盘子,将分好的小糯米团端到主人家指定好,准备放置风干的位置进行保存,风干之后,存进密封的坛子里即可等来年食用。
那时候在家的年轻人多,孩子也多,闹哄哄的,从一大早一直打到太阳落山,有的甚至第二天继续打。
现如今,年轻人都外出务工了,留在家里的都是60岁左右的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打麻糍早已不再是当初的必需品,更多的是大家因为闲暇找回过去的一种民俗活动,是他们追忆过往青春岁月的一种集体仪式。
别说90后和00后,就是有着深刻回忆的80后都很难娴熟的使用那三根有些粗壮笨重的木棍,将麻糍打得像父辈那样的激情澎湃,生龙活虎。而父辈们大多六七十岁了,即便有激情也渐渐没了气力,他们那种娴熟又激情的富含节奏的动作肉眼可见的即将消亡。
这一次只有4户人家打麻糍 ,但是只要在家的乡亲们都参加了,主力依然是六七十岁的父辈们。回去的两个80后,不管是力气还是技能,远远比不上。小时候因为太小,没有机会,后来长大了,时代也变了,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外出务工,小时候家乡很多的民俗也只留存在记忆里。
早早的他们就收工,早早的准备晚饭,乡亲们开开心心的又聚在一起吃了一顿。
没过两天,也就是今天,群里又在呼朋引伴,养羊的谭伯家里杀羊,让村里在家的一起去吃羊肉。
我们这个村子是个自然村,属于行政村下的一个村小组,一起也就20来户人家,全部回去也就100来人。不像其他的村子,很多都是以宗族为纽带,一个大姓一个大姓为一个村。我们这个村子虽然小,但是除了三四户原住民,大部分都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搬到村里来的。
这里地处偏远,尤其是在没有村村通公路的以前,出入不方便,过着最原始的以小农经济为单位的聚集生活。很多时候需要邻里之间相互帮助,逐渐形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每逢红白喜事,每户人家都要一起帮忙,正是因为这种互助的纽带,让彼此之间变得更加亲密。
只是这种难得的乡情难以得到传承,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方式。想起以前村里要是谁家有红白喜事,都会当成各家各户的一件大事来对待,尤其是办喜事,真是村里的一次盛会,那种热闹劲让我记忆犹深。
这个腊月底,村里有一个小伙子要结婚,昨天在群里向大家发了请帖,大家都在热热闹闹的讨论这场盛会。那个年轻人比我小两岁,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算是结婚比较晚的,再小的已经比我们小很多了。
有一个比我们小五六岁的年轻人,是在国庆节的时候办的婚礼,没选择在村里办,而是在城里的酒店里办。据说他父母很想在村里办,但是他儿子执意要到城里办。我想村里大部分其他的年轻人可能跟他的想法一样吧,那种我们怀念的儿时的热闹,正在逐渐的远去。
但是能在群里感受着上一辈人传统的生活,感受年味渐浓,也是一种难得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