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这个时候我在备考公务员。
说是备考,其实跟一部分考研的同学一样,无非是找一个宏观而妥当的借口来解释自己的当下,以免在走路去食堂的路上被人问起“最近在干什么”时讲不出回答。
那时候,宿舍里的两位同学已经回家了,剩下我跟另一位勤勉学习的同学。
她每天清晨六点起床,穿好衣服洗漱完毕,涂一层薄薄的防晒,去操场跑一千六百米让脑袋清醒,而后背着一整个书包的参考资料和试卷去图书馆,一直待到夜里十点才回来。
而我每天坐在宿舍书桌前啃泡面,坐很远的车去另一个校区买越南小卷粉,一个人捧场新开的火锅店子,花两块钱坐环城的双层巴士,看花看树看猫看狗,一看就是一整天。
那一年,公务员岗位的竞争前所未有的激烈,云南一个小县城录取的比例达到1/1700,我的一位朋友还是花8000块报了一个短暂的班,每天天不亮就坐在教室里听课,暗搓搓希冀自己成为那珍贵的唯一一个。
我想报考的岗位的录取比例是1/200,还算轻松,加上一些热血的鼓吹说“去掉临阵缺考、发挥失常、自身条件不符、面试被刷的那些,你真正的对手只有你自己”,当时觉得,蛮有信心能考上的。
考试日期越来越近,我准备了将近两个月,交了几十块的报名费,在开考的前一天,偷偷坐高铁回了重庆。
然后找了一份月薪三千出头的实习,上了一天班,就辞职了。
人类学家项飙提出过一个概念,叫“工作洞”。大意是工作对于多数人而言就像一个深不可测的洞,人们为了温饱跳进洞里,咬着牙坚持几年,再从洞里爬出去,过一阵清闲日子。
就是一个物物交换的僵化思维,用一点毫无生活质量的时间,换一点提高往后生活质量的金钱。
那时的“工作”于我而言就是这样一个概念,为了混口饭吃,找一份不好不坏的差事,投入精力与时间,赚一点钱,再慢慢爬出洞口。
它跟“生活”是两个对立的区间,像一个扔进死海里的皮球,无论怎样用力地摁下去,依然会固执地浮出水面。
也是这几天才渐渐想明白一个简简单单的道理,工作是生活的一部分,而且是很大的一部分,它们相辅相成,没办法做到水油分离。
那天上班,做完了分内的活儿,坐在公司小花园里的椅子上撸猫,看不远处藤蔓缠绕。然后想,如果维持着抵触的心理,我可能真的没办法在工作的场合里快乐起来。
如果不能意识到自己做的一切所带来的超乎金钱以外的价值,那无异于戴着镣铐跳舞,步伐再优美,更亮眼的也还是那副镣铐。
这份月薪只够买一件wtaps外套的工作教会我清晨八点去上班,在人群涌动的路口等待绿灯闪现,写一些不用费什么脑筋的文案,跟不同的人类讨论热门话题作为日常交际,看网吧门口装修的瘦小工人把一块一块砖头砌上去。
它给予了我一个完整的,俗套的,三十六摄氏度恒温的生活秩序。
我在学着笨拙地去接纳这种秩序,才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人不是固体,也不是液体,人是气体。融入,抽离,上天,入地,在自由的疆界里驰骋,怎样都可以。
学者周玄毅说,“把生意变成喜欢的事情,和把喜欢的事情变成生意,都是年轻人改造世界的方式”。
而在我眼里,跟改造没什么太大关系,这种结构性的转换,无非是想要在有限的生命里,把快乐的火焰拨弄得再热烈一点。
让劳作定义一小部分的生活,让全部的生活,定义你我。
End.
文/田可乐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