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雪兰花-宝花抗婚心如铁(一)

1940年,上海在日本军刀下穷人和富人的日子都不好过。穷人找不到工作,无钱买米下锅,生活无着,度日如年;富人则担心局势动荡,危机重重,难保万贯家产,钱万兴就是其中的一员。

上海沦陷初期,钱万兴到是没有太大的担心,认为他的家和产业都在上海法租界现款黄金存在英国汇丰银行,而法英两国和日本远隔万里,中间隔着太平洋和大西洋“八杆子打不着边”,双方不可能交战。所以估计自己这次中日战争的经济损失只是因为市场萧条,少赚一些钱的问题,不会伤及根本。但形势发展到1940年,整个世界差不多都卷进了战争的旋涡,国内外很难找到一个安乐的净土,这时他和许多在租界里的巨贾富商都看傻了眼。

日本人三年来在中国一路攻城掠地,侵吞了大半国土,政治上扶持汪伪政府上台,并对重庆政府诱降。而德国人的胃口越来越大,自从1939年9月1日对波兰开战后,英法宣布对德宣战,但宣而不战,他们等待德国进攻苏联。到了1940年4月9日半夜,德国突然向丹麦和挪威开战。丹麦人在睡梦中挨了炸弹,清晨6时丹麦内阁经过辩论宣布投降。同一天,德国舰队向挪威各重要港口发起进攻,德国空军随即占领挪威首都,希特勒只用了一天时间占领了两个国家。从而使德国在战略上打破英法的海军封锁,舰艇直驶北海和大西洋可以直接威胁英国。

1940年5月10日凌晨,希特勒终于打破西线的寂静,出动136个师,2500多辆坦克,3800多架飞机向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和法国北部同时开展大规模进攻。这就显示西方祸水东引的政策彻底破产,也拉开了希特勒进攻英法的序幕。英国张伯伦政府立即垮台,强硬派海军大臣温斯顿丘吉尔主政。

荷比两国被攻击后,向英法救援,5月11日,英法联军支援受阻,只好在比利时边境那慕尔一线设防。14日荷兰投降。15日德军坦克部队从而渡过马斯河,开始向英吉利海峡方向猛攻,企图从背后包抄进入比利时的英法联军主力。20日德军进入英吉利海峡沿岸,把英法比国43个师堵截在法比边境敦刻尔克一块很小的三角地带,前面是大海,后面是追兵,情况万分危急。为撤出这批主力部队,从5月26日起,在德国飞机大炮的轰击下,英法联军40万官兵开始了敦刻尔克大撤退,经过9昼夜苦战强渡英吉利海峡,最后撤往伦敦有33万多人。5月28日比利时军队投降。

6月4日,英法联军撤出敦刻尔克后,法国北部已是门户洞开。6月6日,德军蜂拥进入法国中部,不到三天时间,就将法军总司令魏刚布置的有一百多万军队的防线冲垮,6月12日德军包围巴黎。6月16日,法国雷诺政府下台,6月17日贝当政府上台,第二天就宣布投降。这时主张抵抗的戴高尔将军17日飞往伦敦,树起“自由法国”的战斗旗帜。

法国在当时也算是世界上的工业,军事强国,它拥有三百万军队,有一条建造了20年,花费二千亿法朗,号称“坚不可摧”的马其诺防线,但在法国统治集团的失败妥协政策面前都变成了废物。总司令魏刚说:“完了!法兰西帝国只是一个玩笑而已。”贝当总理则“准备用我的名字和威望来为法国换取一个和平条约”。

紧接着在8月9日,德军出动1485架次飞机对英国开始大轰炸,连续炸击了三个多月。由于英国军民的英勇抗击,直到10月12日希特勒密令取消入侵英国的“海狮计划”。

这场雨暴风狂,洪峰如山的欧州战争,必然影响到中国战场,德日是盟国。德国在西欧的胜利使日本侵略者深受鼓舞,他们在中国更加骄横不可一世,对晋察冀,晋绥,鲁西等解放区多次发动疯狂残残酷的大“扫荡”,1940年7月,日本近卫第二次组阁,提出了在日本支配下的“大东亚共荣圈”的侵略口号,其野心直指日本将向南洋方面展开军事行动。

在法国投降后,上海日军就想接受法租界,搞得租界里人心惶惶,后来听说是德国驻华大使魏德曼传达希特勒的意见说:“法国政府已向德国投降,对法租界不必有所更张。”这时法租界人们紧张的心情才安定下来,感叹“还是‘小瘪三’有面子!”

不久租界里的人又浮动起来,因为在1940年8月1日,驻上海的英国军队开始撤走,他们把防务移交美国海军陆战队代管。这时大家判断,租界被日军占领只是时间问题了。

很快美国驻沪总领事向美国侨民发出劝告,动员侨民遣返回美国,于是美国老弱妇幼侨民纷纷乘远洋轮离沪回国。这一动向对租界里的人来说是没有估计到的,刚放进肚子的心又跳了出来,许多商人都在揣测时局:“英国和德国必有一战,可是美国还会和日本德国开战吗?这日子叫我们怎么活呀”?

紧急的情况终于发生了,德国空军对英国本土实施连续三个月的大轰炸。10月上旬,美国总统罗斯福下令撤退在华海军和美国侨民,于是一批批美国士兵和侨民乘着美国兵舰离沪。英国政府也派专轮来沪加速撤侨,上海英美藉商人纷纷结束业务,大量低价抛售房地产和库存物资,英美银行通知各客户,“对存款不再负安全之责”。到了12月1日,驻沪英商怡和及太古轮船公司停止发售客票,限于12月3日以前一律开回香港,从12月3日起,所有往来上海香港之间的英,美,荷等国的轮船都不开来上海,上海和外洋的通航,只靠不定期航行的一艘法国轮船和挂巴拿马国旗的三艘货轮承担。

形势急剧恶化,使钱万兴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燥,他恐自己错误估计局势,现在自己的家业好似飘浮在狂风大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被顷覆的危险。两个公司的不动产已经无法脱手,只能把存在汇丰银行里的黄金及大部分现款提回家中藏匿,以备一有风吹草动可以随时带走。

钱万兴关于是“留”还是“走”,一直拿不定主意。要走,那些资产要缩水一半,而且当前世界上也难找安身立足之地;要留,法租界已是任人宰割的粘板之肉,随时都可能有危机。

他无奈只能常去找义弟盛伯义商量,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竟是“与虎谋皮”,铸成大错。

盛伯义此人是钱万兴早年在日本留学时的同学,他出身于小官僚家庭,当时家道已经中落,求学时经济拮据,常受钱万兴的资助,他感激之下认钱为义兄。毕业回国,钱万兴又出资帮助他办厂经商,致使今日他在商界有此成就,从此两家遂成通家之好。盛伯义虽然生得仪表堂堂,能言善辩,才华出众,但内心却是一个口密腹剑,见利忘义,卑鄙龌龊的小人。上海论陷后,他见中国将亡,大势已去,就积极投机经营,被日本特务组织梅机关收编做了日本特务,成了专门暗中收集,上海商界政治经济情况的日本鹰犬。1940年3月,汪精卫成立南京伪政府后,盛伯义又是日本梅机关安插在汪伪政府机构中的一名坐探,是以“社会贤达”的名义进入伪政府的,在行政院工商部长梅思平手下任参赞等闲职。他披了这张“老虎皮”就以势吓人,扬言自己在日伪两方面都能“通吃”,于是上海商家有人遇到什么难事,就来找他打通关节,从中周旋。他就借口要“铺路费”, 乘机从中大捞一把,从此迅速暴发起来。

钱万兴为去留问题找盛伯义商量,推心置腹向他吐露自家的资产情况。盛伯义先是动员他投靠汪伪,但遭到钱万兴的严词拒绝,却使盛伯义产生了戒备之心。同时当获知钱万兴如此殷实富有,不竟萌生了卖友求荣,图财害命的坏心。所以千方百计说服他留在国内,并拍着自己的胸脯担保,“大哥万一遇到什么麻烦,小弟一定肝脑涂地为史效力,万死不辞!”

钱万兴在12月中旬的那天晚上遇见陆月庭,并以一万元代价买断宝花为妾之事后,他犹似获得一件无价之宝一样,兴奋之极,把留与走的烦脑事都弃之脑后,一心一意要把迎娶宝花的事情办好。当夜,他睡在扬子饭店,思谋了半夜,心想:三天的时间非常仓促,而且事前瞒着宝花,万一她进大宅哭闹起来,岂不惹人笑话。于是他议定事前要做好三件事,第一把吕班路一所小洋房整理出来作迎娶宝花的新房。第二,委托盛伯义夫妇帮忙,派一人谎称宝花娘家的表姨接宝花到吕班路小洋房“抚养”。第三要迅速安排儿子钱仁孝去美国,不能使他和宝花重逢再次发生变故。

第二天他说干就干,一早去找盛伯义要求他为宝花之事帮忙。盛伯义是个好色之徒,心想钱万兴在这兵荒马乱之际,还心想着这个女人,我到要去见识一下,这个女人有多大的魅力。于是他笑着一口答应,派他府上能说会道,见貌辩色的女管家赵妈任此职。

接着钱万兴回家找妻子和儿子,媳妇谈话,说是要儿子“去美国深造,将来儿子继承祖业”。钱仁孝还是想找到宝花,他用“身体不好,没有外语基础”为理由一口回绝。他妈和妻子也都舍不得钱仁孝远离也帮着说话。大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数落说:“听说外国都在打仗,飞机的炸弹,大炮的炮弹满天飞,儿子吃了流弹怎么办?况且他病还没有好,坐大海轮据说要二三个月才能到美国,儿子能受得了吗?他在国外,人生地不熟,假如生病谁来照顾他?你这不是要送他的命吗?今朝你怎么会突然想出这个馊主意来?大太太竖起三角眼,一连串提了几个问题,她瞅着丈夫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由得产生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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