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风吹过峡谷,发出刺耳的尖锐之音,与我低沉的喘气合为一段音律。雪盖冰封的山巅与湖泊都郁郁沉沉,世界看似冻僵了,于是我便怀着这种郁郁沉沉登上了白雪茫茫的峰顶。
峰顶仍就冰冷,除了白还是白,一片刺目的白。就是那几棵孤松,也只是徒有树形而已,真正的树已无从得见。依稀间,仿佛听得身后几声长鸣,孤雁疾去;又觉着身后冰湖上一叶小舟已落满了雪,身披蓑衣的老翁独自坐在那船头,钓那一江冰雪。他钓的总不只是雪吧,他钓了一个民族千年的诗画。于是急忙回头寻去,却无处寻那山水黑白的诗画,只有白雪,白得刺目。一片薄雪飘落到我唇中,冰凉。总觉得这凉不只是雪的凉,我想,这是那诗画的悲凉。悲的是年逾千百的杰作竟只能让人们以几道滑稽的考题来记住,凉的是竟鲜有人以雪一般白的心去读懂这关于冰雪的诗画。乍入嘴的雪,顿凉的有些发苦。
雪国之中是应当有那吹落桃花的四月风来吹雪的,吹得满园庭树直如梨花相绕,也是应有几枝梅的。可这里,只有寒风与孤松,塞得我的心沉沉郁郁。
弯腰抓起一把新雪,恍惚间觉得这就是“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的那个“大雪”。我口中的雪已化了,渐渐温热。我暗自想到,这雪竟然也曾见证一代厚重的热血传奇。
不过这雪终将被掩埋,就像我们说的,“雪藏”。
三月的山上雪还在下,还在不断掩盖历史的踪迹,也一同掩盖了我上山来时的脚印。这般浅薄的印记,待雪化开了,是不会存有的。我所能做的,就是带着这雪厚重的滋味再重重地走一遍,走回去,同时在最后回首望一眼,让它留在心底。
因为这脚印它终将被不断的雪掩盖,而雪所不能掩盖的,只有那颗曾深深品味过大雪滋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