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年底,村庄似乎打破了往日的宁静,开始热闹起来了。孩子们放了寒假,村口胡同口大路上都是他们玩耍游戏的好地方,孩子们三五成群地在大路辺上玩一种打苏的游戏,大人们有的围着看热闹,有的干脆参与进来过把瘾,跟孩子们一起玩。更小的孩子就在旁辺画个大四方格子玩跑城的游戏,还有的玩砸沙包,压过驴,捉人游戏,村子里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
晚上有月亮出来的时候,孩子们在月亮底下玩藏猫,有次运岩藏到柴火垛里睡着了,天明醒来才一咕噜跑回家。如果中午正好有暖暖的太阳,孩子们玩的累了热了,把袄一脱找个暖和避风的墙根一倚,光着上身开始找虱子,袄里的虱子乱滚,尤其是袄夹缝里,孩子们笑着比赛看谁挤死的多,谁逮的肥,谁的指甲盖啪啪挤虱子挤的最响,是孩子们感觉很好玩的一件事。
进入腊月十几,家家户户都忙起来了,有钱没钱总要过年,杀年猪,洒扫清理房屋,蒸馍苏菜拜忌老天爷老灶爷,赶集买门画和春联这是必不可少的,有的手头宽裕的还会扯几尺布给孩子们做件新裤新褂子。
章清水把养了一年的大黑猪杀了,留了几斤肉过年包饺子待客,剩下的都卖给了猪肉铺子,他尽其所能地把能得到的每一分钱都存起来准备开春给运河起新屋。杨氏蒸了一锅白面馍,运岩从外面玩的满头汗的回来抓起一个就吃,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娘,这白面馍真好吃,啥时侯能天天吃上就好了。杨氏含笑帮他擦汗,嘱咐他慢着点别噎着,看着运岩狼吞虎咽,她脑海里想起运海小时侯有一天放学飞奔回家,从书包里摸出个小小的馍,”娘,这是俺同学大宝给的白面馍,我没舍得吃,娘你吃。”想到这里杨氏的眼泪差点滚落,她赶紧用袖子沾了沾。分了地,半谷半糠的粮食总算是够吃了,日子开始有希望了。
过年走亲戚的时侯,王布兴来了,个子长高了,依然瘦的象鸡爪,他是跟着他爹烧饼王定结婚的日子来的,在农村俗称要好。跟在烧饼王后边,低着头,眼睛根本不敢瞅人,运灵给客人倒水,王布兴偷偷地抬头看了运灵两眼赶紧又低头看自己的脚,运灵看见他那个窝囊样子心里烦闷狠狠地翻了他两眼,暗骂几句窝囊废,连水都没给他倒。烧饼王想明年给运灵和布兴成亲,被章清水一口回绝了,说要先跟运河成了亲再说。烧饼王不免有些悻悻,只说是叫布兴来走亲戚,既然成了亲戚以后每年都要来串串门子的。他对长的越发俊俏的运灵很满意。饭桌上又自吹自擂了一阵子自己的烧饼在十里八村如何火爆,一年下来挣的票子要顶上一二十亩地的收入,他晚上睡不着就是数钱。临走,还硬塞给运灵一张5块的角票。
王布兴和烧饼王走后,运灵又哭了一场,她恨自己是女儿身。她完美地继承了章清水的相貌和性格,虽然样样比她的兄弟们还要聪明能干,在重男轻女的封建观念下,从小不能接受教育,只能帮着母亲照看比自己小的四个弟弟,干家务农活也是一把好手。这样能干又有个性的女子老天理应赐给一个白马王子比翼双飞,无奈造化弄人。
其实章清水看见王布兴那个没出息的样子也有些后悔,他也感觉亏了运灵。但普通庄户人对街面上人的向往的心理作崇,烧饼王的有钱有势又让章清水心生羡慕,觉得运灵嫁到集镇上,再学会打烧饼的手艺,手头有个活泛钱,不需要只靠地里刨食,日子不致于过得艰难。而且,他是何等爱面子之人,退婚是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的事,他万万丢不起这人的。虽然那王布兴长的寒噤点,但是长的再好又不能当花戴,人总得生活在现实中,总得实实在在的过日子,他虽然也不太满意王布兴,但对这桩婚事又充满侥幸和憧憬。
虽然砖己经烧好了,但盖口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过完年,章清氺就开始紧罗密鼓地张罗给运河盖房。他在自家的树行子里转了几圈,看哪些树能做梁头,哪些树适合做檩条,都一 一做了记号。他和运河开始一棵一棵用木锯伐这些树,再截成段用架子车拉回家。爷俩把锯子绳子等家伙什准备妥当刚开始伐树,章清源不紧不慢地踱着方步来了,东瞅瞅西望望,忽然指着那两棵准备做梁头的树说:”这两棵是我的,你不能伐”。
“哥,这两棵树是我刚结婚那年我亲手栽的,分家的时候也分给我了,啥时又变成你的呢?”章清水急了。
“分家的时侯有地界,你看看地界这两棵树占了我的地方。”
“这树都长了三十年了能不往你那辺拓一点吗?当初分家时也说了长到边的树归我。”
章家大嫂咋咋呼呼地来了,俩腿一蹦:我的个亲娘来,你咋不把俺的树给砍完哪,俺就这几棵成材的树了,你家盖屋,忍心俺家孩子都打光棍住露天地里,老二呀,你是看你哥老实,俺这当老大也不能啥都仅你挑吧。。。
章清水被章清源两口子的无理行为彻底激怒了,把棉袄一脱,赤着上身,愤怒的脸涨的通红:“你们还有脸搁这说你是老大吗?你老大有老大的作风吗?当初分家的时候你把咱爹的羊皮袄,羊皮褥子,咱娘的红漆柜子,铺的盖的都拿你家去了,分给我一堆不值钱的破烂,好地块好亲戚都分给你,给我的都是种不成庄稼的贫地和穷亲戚,我看你能把你兄弟踩死不,咱爹咱娘地下有灵都看着来。”
杨氏正在家给小鹏鹏套棉裤,听见吵闹声跑出来,人也越聚越多,那个年头娱乐贫乏,弟兄俩打架,大家都来看热闹,以便做闲聊时的谈资,有的是来看笑活。
章家大嫂又哭又嚎,往章清水身上扑:“你打你打,你先把我打死。章清水吓得后退两步,杨氏冲过来抓住章家大嫂,章家大嫂又跟杨氏撕打起来。”
围观的人看真打起来了,有的向前劝阻拉架,有中间人给他们两家说和,最后以一家分一棵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