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平冈细草鸣黄犊，斜日寒林点暮鸦。

山远近，路横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辛弃疾·《鹧鸪天》

2020年北京的春天，虽有疫情压顶，但天气在大部分时间里是好的让人舒心，偶有大风也是一带而过。城中桃李是无风雨可愁了，但辛弃疾说“春在溪头荠菜花”，这大抵是不会错的。每年惊蛰过后，在华北大地的田间溪头，随处可见星星点点的小白花。这就是荠菜花。其实也未必是野外，在不那么讲究的公园绿化带中荠菜也随处可见。这时节，连赫赫有名的蒲公英都没开出嫩黄的花朵。荠菜是野花中最迫不及待迎接春天的植物了。

荠菜是十字花科荠菜属一二年生的小草本。十字花科植物多为一二年生的小草本，有一些共同的特征，例如叶片基生、花多数聚集成总状花序等。十字花科中有很多大名鼎鼎的美味食物，例如芥属（Brassica）的甘蓝、芥菜及油菜等。就观赏植物而言，单是甘蓝的园艺变种，如花茎甘蓝、花椰菜、羽衣甘蓝及球茎甘蓝等就足以让人眼花缭乱。（图1-1  井子格十字花科的图片，选择甘蓝的园艺品种）

荠菜遍布祖国大江南北，当得起国民野菜的称谓。没有亲手采摘过荠菜的人不在少数，可没吃过荠菜的恐怕寥寥无几。在野外，辨识荠菜几乎没有难度。荠菜叶基生，呈三角形，但是长得并不整齐。所谓“叶基生”就是指叶片直接从根部长出来，就像是从土里钻出来一样（图1-2  几种十字花科的图片，选择甘蓝的园艺品种）。十字花科的植物很多都是基生叶，且呈莲座状。荠菜幼苗时期不太好辨认，主要是因为叶片尚未成形，植株过小。一旦开出白花，几乎就不存在辨识问题。在同一个时间段内，在野外能形成如此规模白色花海的，也就只有荠菜了。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在早春2～5℃的低温条件下，荠菜只需要10～20天的春化就会抽薹开花。这时候的荠菜就“长老了”。

荠菜通常是成片生长，一眼望去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小白花。其实，你看到并不是一朵花，而是荠菜的总状花序。单朵的荠菜花很小，有4片花瓣，4个萼片，花瓣呈十形字展开。荠菜的总状花序顶生，但同时会有许多单花腋生。其实就像下图这样，腋生的并不一定只是单花，花序也可以腋生。（图1-3 荠菜总状花序顶生与单花腋生图）

花序是与单生花相对应的概念。单生花是指植物的单独一朵生在茎的顶部或叶腋部位的花，例如牡丹、玉兰。花序则是指许多花按照一定规律排在花轴上，分为无限花序和有限花序两大类。总状花序属于无限花序，花轴较长，不分枝，多朵小花自下而上依次着生于花轴上，小花花柄等长，自下而上开放（图1-4 教科书上关于花序的插图）。总状花序的特点是：每朵小花都有一个花柄与花轴有规律地相连，在整个花轴上可以看到不同发育程度的花朵，着生在花轴下面的花朵发育较早，而接近花轴顶部的花发育较迟。多数花具花梗，着生于不分枝的花序轴上，各小花花柄等长，开花顺序由下而上。相对于单生花，花序是植物界生物进化的表现，因为这种开花形式更有利于植物的有性繁殖，比如授粉昆虫一次就可以给许多花授粉，传粉效率高。而且一花结一果，总状花序里的众多单花能确保荠菜家族的“兴旺发达”。

我是在水泥丛林里长大的孩子，荠菜饺子没少吃，可从没挖过荠菜。客居海淀期间，上北五环最便捷的道路走厢红旗入口。入口北侧有一条常年干枯的河道,最初我就是被河道里星星点点的白花吸引的。（图1-6 河沟里成片荠菜花的图）从3月初起，时不常就能看到一些人在河道里挖荠菜。一天中午，我带着霹雳球到河道里遛弯，顺便也想仔细看看荠菜。有一位母亲带着约莫四五岁大的女儿在河道里挖荠菜。可能是害怕霹雳球，小朋友紧紧地蹲靠在母亲身旁，看着母亲挖荠菜，清澈的眼神里充满了对自然的好奇。

母亲柔声地问她：“囡囡累了吗？”

“不累。”

“喜欢跟妈妈出来挖野菜吗？”

“喜欢。”

“囡囡真乖，等回家了妈妈给你包荠菜饺子吃。”

此时，原本看起来很害怕霹雳球的小姑娘，竟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对霹雳球说“你要听话，明天我就给你带饺子吃。”

我和她妈妈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母女俩的这一幕本是寻常人家寻常事，可是看得我眼睛一阵发酸。我真想儿子们啊。当时正处于疫情后期，二巴还未能返京，算起来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看见他们了。今年我们错过了荠菜花，明年阳春三月，我想很多人也会看到我带着他们在河道里采野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