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爱梵高》是我很早以前就打定主意要看的电影,国考结束终于得偿所愿。如果你要问我,这部电影上映以来收获了如潮好评,它实至名归吗?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你,它“好看”,实至名归。
或许你又要问了,那我为什么要说它“不是一部好电影”?
我会笑一笑,然后告诉你:
《至爱梵高》真的不是一部好电影,但它不好的地方,我也喜欢。
梵高这个人不消多说了,我们先来聊聊这部电影的制作背景。
电影前后筹备了六七年,每一帧都由来自世界各地的百位画家手工绘制,详细的制作过程是这样的:
根据梵高的画作和他与亲友的来往书信,梳理出梵高的一些生活片段,通过不同人物的视角串联出他鲜为人知的经历。
这些故事由真人演员演绎出来,再做成动画,最后由经过培训的画家们模仿梵高的绘画风格,根据动画画面绘制出最终的油画。
五万多幅油画映像一张张打在荧幕上,画面一帧帧翻过,才有了我们所看到的这部《至爱梵高》。
先不论电影的最终效果如何,光是这份实打实的致敬诚意,已经足够让人叹服。
然而它终究还是一部商业化的影视作品,它以电影的形式被投放在荧幕上,就逃不开被人以评价电影的眼光品头论足。有人说《至爱梵高》除去画面,也不过是又一部误读和过度消费梵高的作品。
实际上,我也认为作为一部电影,它真的不够合格。以油画形式表现的画面,消减了最初的惊艳感之后,会让人觉得画面延迟令人眩晕;油画局限了镜头语言,远景的缺失带来压抑和困顿;故事的主旨和拔高不够有力,叙事显得孱弱……缺憾诸如此类,细数下去,越发让人觉得它不是一部好电影。
我却要说,即使油画真的与电影艺术不相融洽,至少在致敬这件事上,《至爱梵高》已经做了所有它所能做的。它不是一部好电影,却是一部足够“好看”的作品。如果电影的核心在于故事本身,那么在这一点上,我们或许已经不必将《至爱梵高》作为一部电影来评价了。
因为它讲的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一个谜一样的前人,一个星空般绚丽的灵魂,一颗虔诚致敬艺术的心。
《至爱梵高》中几乎所有的场景与人物原型,都来自梵高本人的画作。借助这些人物,电影讲述了梵高去世前一年的经历。这些经历并非是笃定的事实,见证者们各执一词,故事在不同人的口中被演绎出了不同的版本。又或许他们原本也只是知道某一个片段,没有人真正透彻地了解梵高,正如我们至今也难以真正读懂他的画作。
电影中有这样一句台词:“所有人都关心他怎么死的,却不想问问他是如何活着。”
是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人们只是消费着梵高渴望安宁的灵魂。但真正的关怀不是猎奇的探究,梵高想要的不是怜悯,而是驱散孤独的理解。
梵高的油画总是以意象触动人心,明艳的条状色块看似粗粝,却总是以最精妙的方式排列在一起,带着独特的扭曲的弧度,协调难拆。他的画笔通常只为贫穷朴实的人们落下,他的向日葵总是火焰一般燃烧着,他的星空里盛着旋转迸溅的明光。他是这样的一个人,热爱着世界,却被世界所厌弃着,孤独将他流放,他却在流放的路上拥抱了孤独。
电影片尾曲响起的时候,我坐在那里,用几秒的时间铭记了这份感动。
27岁,梵高才开始他的绘画人生。对大多数人而言,生命走到这里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27岁的中年后备军们早已投入生活的滚滚洪流,忙着柴米油盐,立业成家。在这样的一个年纪拿起画笔,更像是种孤注一掷的赌博。
梵高割掉耳朵,人们说他是疯子。他真的疯了吗,也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在仰望着夜空的时候感觉到那么一点,常人难以察觉的梦幻。他的创作生涯只有十年,他用这十年补齐了自己中途退场的生命,他把灵魂无限拉长,长得细不可察,如暗夜里的风。
我想起了《月亮与六便士》里的斯特里克兰,一个以高更为原型的画家。同样是半路出家,斯特里克兰把一个艺术家对于艺术的执着与狂热,展现地更加偏执、更加戏剧化。
——“你想到过死吗?”
——“我为什么要想,死又没有关系。”
对他们而言,旁人的评价甚至自身的生死都已经不再重要,他们为艺术而生,生活的一切意义在于创作本身。许多人为此而怜悯他们,他们却要对这怜悯嗤之以鼻。也许在他们看来,不能享受这样纯粹的幸福,才是真正应该被怜悯的人吧。
当我画一个太阳,我希望人们感觉它在在以惊人的速度旋转,正在发出骇人的光热巨浪。
当我画一片麦田,我希望人们感觉到原子正朝着它们最后的成熟和绽放努力。
当我画一棵苹果树,我希望人们能感觉到苹果里面的果汁正把苹果皮撑开,果核中的种子正在为结出果实奋进。
当我画一个男人,我就要画出他滔滔的一生。
如果生活中不再有某种无限的、深刻的、真实的东西,我将不再眷恋人间。
——梵高
因了这样一个灵魂,因了那五万多幅精心绘制的油画,因了一切与俗世无关的纯粹和热爱,《至爱梵高》不该被当成寻常的电影来评价。
我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