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花走了,家里的老鼠翻了天。晚上,它们不但在房梁上串下跳,有时候还跑到床上来作威作福,有一次差点咬了我的耳朵。
爷爷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抱回来一只小猫咪。它看起来太娇弱了,灰麻麻的颜色,粉红的小鼻头,叫声怯怯的,还没有老鼠大呢。好在它的眼睛又黑又亮,透出一股机灵劲儿。爷爷说,猫只要眼睛好,就善于抓老鼠,等着吧,它一定是一只厉害的猫。我们叫它咪咪——当时绝大多数人看到猫咪都叫咪咪,就像人类看到婴儿叫“宝宝”一样。
咪咪刚满月,要精心喂养才行。熬稀饭时,爷爷把最浓的米汤盛出来,拌上剁碎的新鲜猪肝,咪咪细声细气地舔上几口,胃口很小。大春说猫儿喜欢吃鱼,我们去抓鱼吧。
哇,我最喜欢抓鱼了。特别是夏天大雨过后,涨上来的河水消退了,河道变得非常干净,一层细沙铺满河岸,踩上去软绵绵的,一踩一汪水,凉凉的。河水带来了很多小鱼,它们躲在岸边的水草里,拿上一个撮箕,从水草根部伸进去,用手将水草里的鱼往撮箕里赶,再迅速提起撮箕。水从竹条缝里漏出,鱼儿白白的鳞片在撮箕底下闪闪发光,还有的小鱼在撮箕里蹦跶,那一刻别提多开心了。大春捞鱼很厉害,眼疾手快,又敢去更深的水里。我在浅水处,往往也能捞到一些小鱼,但更多的是小虾米。
咪咪可喜欢吃鱼了。有了鱼,它再也不喝猪肝米汤。它最喜欢蹦跶的活鱼,一般都不急着吃,拿它的小爪子把鱼挑来逗去,直到玩累了,才认认真真地有个吃鱼的姿态。它长胖了,脚丫子变得敦实有力,声音变粗了,没事就去爬门前的樱桃树,有时候也追追蝴蝶和蜻蜓。
咪咪虽然和我要好,我一叫咪咪,它心情好时会娇滴滴地答应几声,晚上常常跑到床上和我同睡,但它完全不像银花那样黏人,似乎总是清高地保留着自己的独立世界。
有一天晚上,我们似乎听到了打斗声,好像还有老鼠吱吱的挣扎声。第二天早上,爷爷刚刚打开灶屋的门,就看见咪咪嘴里叼着一只半大的老鼠来到门口向他请功。咪咪自己才两只老鼠大呢,居然就抓了那么大一只老鼠!
从此以后,咪咪的捕鼠神功越练越纯熟,不管多大的老鼠,它也可以轻易拿下。有时候它在老鼠洞口一待就是一天,非要抓住老鼠才善罢甘休。它再也不需要我们给它抓鱼了,它自己抓的老鼠都吃不完,常常抓在我们面前戏耍,耍够了就随便一扔,它征服老鼠的兴趣远大于吃鼠的欲望。
家里再也听不到老鼠翻腾的声音。不知道是咪咪把家里的老鼠抓完了还是老鼠被咪咪吓跑了,晚上很清静。咪咪开始夜不归宿了。我们不知道它是去外面抓老鼠还是扩大领地?反正它一直是一只特立独行的猫。
没想到,有一天我在牛圈屋听到了小猫的喵喵声。牛圈屋搭了楼板,放着木头和柴草。我爬上去一看,不知啥时候,咪咪居然生了一窝小猫!有四只!小猫有两只黄的两只麻的,看来两只朝妈两只朝爹,咪咪还挺会生。我和爷爷高兴极了,爷爷赶紧又去市场上买回了猪肝,可咪咪并不爱吃。看来这只能干猫,还是喜欢自己打猎,自给自足呢。我有空就去看看那几只小猫,它们眼睛都还没睁开呢。有时候,咪咪并不在窝里照顾小猫,也不知道上哪里浪去了,月子里都不安生。我和爷爷好像有几天没有看见咪咪了呢,又爬上楼去看。小猫们挤成一团,小声地喵喵叫着,看起来很饿。我到处去找咪咪,到处喊它,也不见它回来。小猫越来越瘦,饿得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把它们从柴楼上抱下来,放到篮子里,到处打听哪里有猫妈妈,可以喂一喂这几个小可怜。终于打听到一家,冒着夏天的大太阳,走了很远,才看到另外一个猫妈妈。可那妈妈好厉害,不但不喂,看到这几只小猫,马上下爪下口,毫不留情,我们赶紧把小猫解救出来。失望地带着小猫回家,爷爷又给它们喂米汤,可是它们不喝,可能也喝不来。放回楼上的窝里,咪咪也一直没有回来喂它们。
咪咪再也没有回来。我们想了种种办法,也没有养活这四个幼小的生命。
不知道咪咪遭遇了不测还是洒脱地不要它自己的孩子?也许动物和人一样,总有一些无情的家伙,生了孩子又不愿意承担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