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十六)

以身护夫

上次说道二姐夫和几个弟兄一起跑东北,走大蒜。

蒜卖完后回家没事可做,他就去跑船。无论是走大蒜还是跑船,由于没有本钱,他都是跟着人家打工而已。

因他做事认真,不会耍滑偷懒,人缘又好,深得老板的喜欢。

船老板叫张谨,是一个高大粗壮的中年汉子,此人性情暴躁开朗,做事精明果断,他那张肉嘟嘟的脸颊总是带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他没有任何老板的架子,姐夫和他吃住同在一起,相处得很融洽。

船上活多时,姐夫就喊上结拜的两个兄弟一起去,一来二往,张谨看到他们都是性情中人,便萌生了加入他们兄弟之列的想法,四人一拍即合。

原来的三兄弟中,姐夫是大哥,另外两个兄弟对他非常尊敬。四人结拜时,张谨比姐夫大五岁,大哥的位置非他莫属了,但他对姐夫却是另眼看待。

这样一来,船上忙不过来时,张谨就省去了另雇人的麻烦,而姐夫成了他长期的帮工。

开始,张谨每月按时发工钱,半年后,两三个月发一次,再往后四五个月。

“哥,咱不能跟着老大干了,咱可是实心踏地为他工作,他却以各种借口延迟我们的工资,这不道义啊?说不准……说不准他故意耍赖呢。”其中一个叫耿全的兄弟愤然地说道。

姐夫对耿全的话不以为然,他认为耿全的想法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哥是什么人?那可是撒酒为盟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他怎么会为区区的几个小钱而损害自己在兄弟之间的威望呢?再说,大哥曾不止一次的说过生意难做,他的钱一时要不上来,现手头紧张,等进账了,首先就把他们的工钱补齐,做生意的不都存在这种情况吗?

“大家都过得不容易,家里需要我们拿钱回家。不管大哥是怎么想的,我们也不能再跟着他干了。”另一个兄弟接道。

“那好,要走一起走!我现在就找他说去。”姐夫尽管感觉这样做有点伤大哥的面子,但他也不会丢开自己的兄弟。

姐夫暗自纠结半晌,最后还是向张谨说明离开的原因。

张谨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沉默片刻答应把拖欠兄弟们的工钱发两个月,剩下的以后补齐。他为兄弟们的离开表示很难过,又为自己亏待了弟兄而深感惭愧。最后他说,耿全两人离开就离开了,你不能再离开我,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你走了,我真是寸步难行了。更何况现在我正处在困难的时候,连自己的兄弟都不帮我还有谁会帮我呢?你放心,你对我的付出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绝绝对对不会亏待你的……

姐夫碍于面子,也觉得三个人同时离开确实对不起大哥,所以勉强又留了下来。

每年收蒜的那些天,姐夫仍然和耿全他们一起忙乎大蒜的事,其余的时间就回到船上。就这样姐夫在张谨的船上又干了两年有余。

可是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两年多没有拿到工钱的姐夫终于在姐姐的唠叨下离开了张谨。临走时,两手空空的他反而觉得自己有点重利忘义的味道。

回家后,姐夫利用在原来居住的那个小岛上的有利条件挖池养鱼。可是这些都需要本钱呀?姐姐无奈就催促姐夫像张谨讨要工钱。而把面子看得很重的姐夫始终张不开嘴,还把姐姐数落一顿。于是他硬着头皮向亲朋好友借钱,就这样总算把鱼苗放进鱼池内。

刚放进去的鱼苗用饲料喂养,后来二姐每天割嫩草喂养。两人每天围着鱼池巡查,看着小小的鱼苗慢慢变化的身体,鱼还没有长大就预算着将来的收获,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可是,由于第一年养鱼,经验不足,在鱼苗长到一根筷子长的时候,突然水面上出现了不少翻肚子的鱼,这让两人顿时傻了眼,看着正在成长的鱼儿中途生了病,他们难过的不得了,只好提前出塘。那年,他们连本钱也没有挣到。

可是,面对无法偿还的借款,姐夫愁得辗转难眠,茶饭不香。

“不管怎么样,你把在大哥那里的工钱要回来吧,这样还能还一部分帐,咱心里也少一份愧疚。”

在二姐的再三催促下,姐夫在市里一所高档小区里找到张谨,讨要两年多的工钱。

“现在手头确实没钱,如果有,怎么能不给兄弟呢?”

“你买了这么大的一套房子,还说没钱?”

“嗨!正因为这房子才弄得我在原来很拮据的情况下更加困难了。这两年不光没挣到钱还亏了个精光,愁死我了!现在我也是到处拉生意,看看能不能再赚一笔。一旦我挣了钱,绝对会把欠兄弟们的工钱一起给你们……你还不相信我?再怎么着我们是一头磕在地上的兄弟呀!我骗谁也不能骗兄弟你啊!”

讨账无望,还得知对方比自己都艰难,姐夫心里不痛快,但也无话可说了。

可是突然有一天,姐夫接到张谨媳妇的电话,说她男人在外面有了女人,把钱全部败光了。很久不回家一次,这次回家就说离婚。她不同意,结果被他打了。女人边说边哭,抽抽噎噎一阵后接着又说道,你们是很要好的结拜兄弟,以前他很器重你,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你过来劝劝他吧,也许他会听你的。

姐夫挂了电话,气愤不已,一个男人在外面搞女人本身就错了,回家后还有什么理由再打骂自己的媳妇?怪不得老说自己没有钱,弄了半天都用在外面的女人身上了,真是无耻!

姐姐不让他去参与这种事,因为这样的事根本就不是外人能管得了的。

气不忿的姐夫听了二姐的分析后,也静了下来,仔细想想,感觉二姐说得有道理,便给那个女人打了电话安慰一番。

第二天,那个女人又打来电话,说这种日子没法过了,如果没有一个人能给自己主持公道,只有去死。

这下,姐夫真的坐不住了,万一嫂子真的寻了短见怎么办?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呀。自己过去劝劝张谨,看在这几年的交情上说不定还真的管点用,能让这位仁兄迷途知返岂不是好事一桩?

“你要去带上耿全,你不能一个人过去。”二姐提醒道。

哥俩来到张谨家,但张谨却没在家。只见女人脸上、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已被淤青的眼皮挤成一条缝。

看到此景,这两位仁兄义愤填膺。女人仿佛看到了救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很是可怜。姐夫和耿全轮番拨打张谨的电话都处在无法接通的状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让这个可怜的女人止住了哭声,并把不在家的张谨轮番指责一通。

到了吃饭的时间,两人便毫无拘束地动手做起饭来,因为以前在大哥家时也是这样,饿了就自己动手做。

饭还没有做好,耿全被一个电话叫走了,说是在市里上班的一个亲戚有事找他,临走时,他叮嘱姐夫在此等他,然后一起回家。直到下午四点,两人才坐上回家的公共汽车。

第二天下午,姐夫刚吃过饭,坐在椅子上看电视,这时几个胳膊上有刺青的小青年手里拿着棍子闯了进家门,来者气势汹汹,仿佛是一群从动物园里跑出的一群野猪,看到什么就砸什么,电视机,玻璃门,茶具等随着棍棒的挥舞,砰砰作响,碎片四溅。

受了惊吓的二姐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这才看到姐夫的仁兄那个叫张谨人正站在院子里。

“你疯了,为什么砸我们家的东西。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说清楚?”二姐冲了出去,二姐夫也随即走出屋门。

”为什么,你问你家男人啊?我把他当作兄弟,而他呢,却让我戴绿帽子。我真是瞎了眼给这个披着人皮的色狼拜把子。“

他说着,一拳头打在满眼惊诧的姐夫脸上,姐夫顿时两眼发黑,身体晃了两下,几欲摔倒。接着从屋内走出来的几个青年二话不说围上就打。

二姐顾不得多想,使出所有的力量把姐夫推到墙的拐角处,双手紧紧的抱住姐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棍棒的袭击。纷纷举起的棍棒落在二姐的背上、腿上,二姐紧咬着牙,忍着疼痛,始终没有让姐夫挣脱出来。

一阵棍棒后,一群人坐上停在门口的一辆越野绝尘而去。

这时的二姐像一个没有骨架的藤蔓慢慢地瘫倒在地上,姐夫神情慌张地把她架起来……

看着满屋的狼藉,姐夫呆如木鸡,他不知道为何会祸从天降,不知道起因源于何处。二姐瘫坐在椅子上两眼发直,欲哭无泪,突然她仿佛忘了身上的巨疼,恶狠狠地瞪着姐夫的眼睛,声嘶力竭地责问原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真的……如果你是清白的,为什么人家会打到家里?”二姐双眼闪烁的愤怒的火焰在盈满眼眶的眼泪后面燃烧着,她第一次对姐夫产生了怀疑。

面对姐姐咄咄逼人的诘问,姐夫把手机扔给二姐,让她查看里面的内容,是否有一点违背道德的信息或者暧昧的话语及有没有拨出去的电话。

二姐仍然不信,她坚信如果姐夫没有出轨,为什么张谨会带着社会上的人打到家里。无可分辨的姐夫拨通了报警电话,用他的话说,只有通过警察才能还自己清白。二姐慌忙踉跄地夺过姐夫的手机。

“你不能报警!如果真的报了警,即使警察把他关几天,放出来后说不定他会来报复,那时我们就会有更大的麻烦……如果你真的清白,他安排的这一出戏,无非就是想赖掉你们的工钱,咱认倒霉,咱不要了。但求的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姐姐说得很轻松,其实她心里比谁都难过,她虽然迫使自己相信姐夫的清白,但心里还是有一层阴影。于是她打电话找来耿全问个清楚。

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他的意思和姐夫一样想报警,只有报警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据他的分析,这是张谨耍得花招,一来可以赖掉他们的工钱。二是想借此给他媳妇离婚。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姐姐就是不同意报警,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事发两年,二姐才向我们说起这件事,尽管大家愤恨不已,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二姐说,既然嫁给姐夫,无论遇到什么困境都应该共同面对,姐夫一直对她很好,她不应该怀疑姐夫的为人。即使他真的有过出轨的行为,但他也得到教训了。无论怎么样,这个家不能散,为了孩子和老人日子还是要过的。

我们心疼姐姐,当初她被打伤后,几个月才恢复了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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