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蒿?你在吗?”蓝晏火急火燎地赶到蓝家弟子宿舍,却不知道许蒿住在哪里。
院子很大,但静悄悄的,没有什么人声。
“许蒿!在吗?”蓝晏急得大叫起来。
没人回答。
蓝晏没有办法,只好挨门挨户地找。蓝晏的身影急得就像点水的蜻蜓,匆忙地瞟了瞟房间里面,见没人就立马跑去下一间房。
“蓝晏?”一声低吟,柔弱地像风中的柳絮。
“你在这儿?”蓝晏听到许蒿弱弱的声音,忙从抄手走廊上跑了进来。
许蒿已经瘦得脱相了,嘴唇发白,静静地靠在白色枕头上,还是和蔼温柔的模样,只那双眼睛,明亮亲切,但是已经没有多少生气了。
“你怎么这样了?”蓝晏眼泪一下子出来了,哽咽道,“都怪我不好,这些日子都没来看看你。”
许蒿咳了咳,缓了口气,笑着说:“能见到你我很高兴,那还有个凳子,坐坐吧,不过别离我太近。”
蓝晏抹了抹眼里,断断续续地说:“怎么就剩你一个人?其他人呢?都去哪了?怎么没人照顾你?”
许蒿说:“是我让他们走的,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蓝晏哭得不能自已,左手抹完眼泪,另一珠更大的泪珠就掉在了右手上。
“别哭啊。”许蒿想伸出手擦擦蓝晏的眼泪,但还是没有动,只静静地坐在床上,一身素白,好像秋湖旁的芦苇。
“你……你是不是马上就要……”蓝晏咬着牙,胆怯颤栗地问。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本来就不是人力可以强求的。”许蒿心疼地说,“蓝晏,别伤心。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我日子要到了,不过我能在临走前再见到你,看到你很好,我也安心了。”
“许蒿哥哥。我……我应该早些来看看你,也许我就知道你病得这么厉害,我就可以去求蓝爹爹……”蓝晏忽然想到了什么,忙站起来,作势就要往外跑,“对!我去找蓝爹爹!蓝爹爹一定有办法的。”
“蓝晏!回来!”许蒿有些着急。
蓝晏已经跑到了门口,口中还叫到:“放心!我去找蓝爹爹!”
“没用的!你回来,我还有些话对你说。”许蒿撑起身子,抓住床脚,勉强说道。
但蓝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子里了。
许蒿急火攻心,撑不住,吐了一大滩血,倒在了床上。
蓝忘机把江鸿带到长老们商议要事的地方后就回陋室了。
“别来无恙啊,含光君。”江鸿淡淡地说,在蓝忘机告辞离开的时候。
蓝忘机没有反应,径直离开了。
“蓝爹爹!蓝爹爹!”蓝晏发疯似的冲进陋室,一把抱着蓝忘机。
“怎么了?”蓝忘机拍了拍蓝晏的背,问道。
“蓝爹爹跟我来!”蓝晏紧紧地抓住蓝忘机的手,脚下如生风般。
蓝忘机知道蓝晏这样是有十分紧急的事情,也没有去问,只是跟着蓝晏的步伐。
“许蒿!”蓝晏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地紧紧抓着蓝忘机的手,声音带着些颤音,又像是笑又像是哭,“你有救了!蓝爹爹来了!”
许蒿已经几乎不省人事了,听到蓝晏熟悉的声音,不觉恢复了些清明。
许蒿再睁开眼睛时,只见蓝晏站在不远处哭,再仔细一看,自己边上坐了个人,细细看去,居然是蓝忘机。
许蒿大吃一惊,刚想起身行礼,只见蓝忘机挥挥手,说:“免了。”
蓝忘机起身,看着哭得颤栗不止的蓝晏,有很多安慰的话涌在嘴边,却只变成了轻轻的安抚——蓝忘机摸了摸蓝晏的头,说:“我就在外面,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说完,蓝忘机走了出去。
蓝忘机的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许蒿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心里涌起一股不甘和无奈。
蓝晏也是很清楚,一直在哭。看着蓝晏哭,许蒿难受了一会儿,随即想明白了:既然没多少时间,就该快些把要说的话说了。
“蓝晏,过来,坐。”许蒿笑着说,轻松得仿佛他只是睡了个午觉。
“许蒿哥哥……你……你马上就要……”蓝晏一下子扑在许蒿怀里,眼泪真如断线的珠儿一样。
“哭什么?起来,我们好好说会儿话。”许蒿把蓝晏拉了起来,揉了揉他的头。
“别哭了。”许蒿温柔地擦了擦蓝晏眼角的眼泪,满是心疼地说:“一直这样哭哭啼啼的,话也说不了什么,以后只怕是会更后悔。”
听到许蒿这样说,蓝晏也是又怕又悲,于是捂住了自己的嘴,把呜咽硬生生地憋在了胸中,狠命地点点头。
“最近功课学的怎么样?”许蒿问道,“还有没有和同学起争执?”
“我没有了,我最近有很大进步,夫子经常夸我,连蓝爹爹也说我天赋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许蒿淡淡一笑,就像雪后初霁,留下朦朦胧胧的阳光,又寒,又暖。
“你要乖乖听含光君的话,好好读书,知道吗?”许蒿拉着蓝晏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好好好。你放心,我一定会的。”
“平时多和别人说话聊天,多交些朋友。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就告诉含光君,别什么都憋在心里面。”
“好!”
“平时别挑食,多吃点蔬菜。”许蒿又揉了揉蓝晏的头,笑着说,“但这些还不是最要紧的事,最后还有一件,你先答应我。”
“什么事?”
“改改你的犟脾气。”许蒿语重心长地说,“我以前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娘就是个心气很高的人,平时对下人十分严厉刻薄,以至于她落水了都没人去救,最后不治身亡。咳咳……”
许蒿咳了咳,又说:“你也是一样的。含光君现在护着你,你自然能不知天高地厚一点,可如果有一天你必须离开含光君自己面对一些问题,那你的性格会害了你。蓝晏,沉稳一点,万事别只由着自己的性子,多想想别人,将心比心,就好了。”
蓝晏想要张口,却只能发出“咿呀”的哽咽声,如鲠在喉。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许蒿看了看窗外的初夏美景,眼里满是流连和不舍。
“以后……我去看你……要给你带什么,说什么?”蓝晏强忍着悲痛,问道。
“啊……这个……”许蒿疲倦地笑了笑,“就带枝白梅花吧,说说你的功课和近况就很好。”
“许蒿哥哥,我舍不得你,你走了,我又能和谁一起说话呢?”
许蒿侧侧头,借理头发的时候偷擦眼角的泪花,笑着说:“蓝晏,你会有很多的好朋友,志同道合,出生入死。你还会遇到一位心仪之人,白头偕老。蓝晏,别伤心,世人就像天上的星星,所有人的悲欢离合,都由紫薇星注定了的……有些人注定是过客,而更好的,你还没有遇见。”
“是微垣吗?我讨厌他!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不能团圆,必须分开呢?微垣为什么硬生生地要把人分开?难道他没有感情吗!”
“千里搭长蓬,无不散的宴席。谁能守谁一辈子呢?好了,别哭了。”
许蒿呼吸突然急促了一会儿,眼里的泪花涌了出来,忙对蓝晏说道:“我忽然想喝水,炉子里面没水了,你去帮我接满吧。”
“许蒿哥哥!”蓝晏立马急了起来,不肯离开。
“放心,我们回来再好好说话,我还有很多要说的。”
蓝晏半信半疑地说:“真的吗?许蒿哥哥别骗我。”
“快去吧,我哪有那么弱,你再不接水,只怕我要渴死了!”许蒿笑着说。
“那你一定要等我啊!”蓝晏立马提起水炉,火急火燎地往外跑。
蓝忘机默默地看着蓝晏跑了出来,眼里有一丝察觉不到的哀伤。
“你说真的?”一个弟子俯在江鸿耳边说了什么,江鸿不敢相信。
“蓝晏在哪?我去找他!”
莲花坞。
“鹭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江澄对江鹭说。
江鹭正在做针线,头也不抬,懒懒地说:“什么事啊?”
“我们要去云深不知处。”
“真的啊!”江鹭眼睛立马放光,好像被点亮的孔明灯。
“真的。”
“哇!太好啦!”
江鹭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江澄也笑着看着她。
桌上一本小册子,不知道是谁写的,写的又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