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轨立交桥,高高架起在半空中的厚重的钢筋混凝土的长龙,它的下面,难道不是最多只能生长阴生植物吗?呼啸而过的列车与轨道快速摩擦发出的巨大噪音,快速行进的列车刺破空气的壁垒卷起的阵阵飓风,为城轨运行提供的强大电力高压线网络散发的辐射,等等,等等,这种环境,怎么可能建一个农庄?
李芳脑中,顾华家农庄的形象如此不堪,她马上失去了兴趣。
“好吧,有机会的时候去你家农庄看看。”
“老师,我请你去我家农庄吃饭。”顾华欢天喜地地说。
李芳觉得好笑,问:“请我去吃饭?你有钱吗?”
“有啊,我有利是钱,都在我妈妈那里呢!我让妈妈拿出两百块给我,请你到农庄吃饭。”
“你这么有钱啊!”
“是啊!”
“可是,我还没答应你呢。这样吧,如果你上课的时候能认真听讲,能每天好好写作业,至少坚持四个星期,我就去,好吗?到时也不用你请我,我请你。”
“好啊。”
顾华顺口应答得异常爽快,要天天坚持做到认真听讲、好好写作业,对他而言,无疑难度非常大。
听讲?认真?对于一个多动症儿童来说有多难!尤其,顾华极其善于观言察色,在他心目中“很凶”的李芳老师才让他畏惧,语文课不得不收敛,其他老师?有什么好怕的!升上了一个年级,他上课时认真了很多,但还是时不时让黄梅虹老师备受煎熬,不得不停下讲课,让他不要影响同学学习。
作业?草草完成,他倒是做到了,离李芳心目中的“好好完成”的距离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他的本子封面满是涂鸦,有他喜欢的小狗小猫形状,有想玩就随手画出来的五子棋图,有心情烦躁随手画出来纵向或横向的巨大波浪线……本子内页空白处,也不缺少这些插图。
字迹,当然潦草。每个字都有要飞出字体的笔画,很豪放地随意摆放在整个字的某一个部位,你若说那个字写得不对吧,不行,若说那个字写得对吧,又总能挑出书写的弊端。
她让顾华重写过无数次,重写,字体稍好一点,仅限当天当时有效,第二天,原形毕露。李芳为此沮丧不已,她终于下定决心告诫自己:“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脑中伸出一只无形的举手大力一挥:“过!”
她宽慰自己:“放过他的同时也放自己一马。”
于是,顾华那本面貌丑陋,字体不堪的本子就被安放到了一叠“过关”的本子堆里。
很多时候,李芳反思,对顾华会不会要求过低,影响他将来的发展。
每每看到顾华被要求重写作业,被提醒不要影响同学学习时低落的情绪,沮丧的表情,躲闪的眼光,李芳内心那块柔软之处总会被唤醒。
“看来,我注定不能成为一个严师!”李芳总是怪自己的心太软,“如果我的柔软会误人子弟,我该怎么面对!”
纠结矛盾的李芳其实在学生眼中是严格但不严厉的。
她以身作则,严于律己,善于换位思考,相信言传身教,潜移默化的教育。
要求学生做到的,她自己必定做得更好。
因此,她勤勉,忙碌,是学生的老师,也是朋友。
忙碌而充实的时光如白驹过隙,一个月转眼即逝。
顾华和李芳的约定早就被他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