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风语阁文苑亲子专题系列写作】夏日的村庄，火辣辣的太阳烤得禾苗低下了头，树上的蝉儿不住聒噪，鸟儿也懒得歌唱。

此时，柳凤英却听见了有人吆喝。

小河淌水，娘在岸边洗衣。

“娘，俺要吃雪糕。”正在捶衣的母亲犹豫了一下，望着眼巴巴的女儿，放下了手中的捣衣捶，手慢慢伸进衣兜摸索出一张皱巴巴的票子，“凤英，捏好。去买吧。”

“娘，俺也要吃。”儿子柳大宝嚷嚷。“去去，哪这样馋嘴。喝口河水都比那解渴。”娘白眼，不理他。

柳凤英高兴地跑了，柳大宝委屈地哭了。

田里，父亲柳春生停住了忙碌的锄头，擦了把汗，望一眼日头，“哦，又该吃午饭了。”村子里已经有了袅袅炊烟，他收起锄头，把灰土土的毛巾搭到脖子上，懒洋洋走到地头那株白杨树下的浅荫里，一屁股蹲地上，摁满一锅子旱烟，火机打着，惬意地“吸溜吸溜”抽了起来。

小河淌水，大宝和妹妹跑到河边。

哥哥下河摸鱼摸虾，妹妹在岸边吆喝观阵。泥，在哥哥身上，笑，在妹妹脸上。

烟火凡尘，日子，滴滴答答，无时无刻都在和时钟的指针一起跳舞。娘掰着指头，唠叨：“年，又快到了。”

“凤英，这是娘给你买的过年新衣裳，喜欢吗？穿上试试。”柳凤英穿上新衣，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欢喜雀跃，拥到怀里撒娇。“娘，你真好！”

“娘，我的呢？”儿子问。

“我把你爹穿过的改一改，看着也挺合适，暖和，拓实。”

“娘，你偏心。为啥妹妹穿新衣，俺穿旧衣？”说着，抹起泪来。

娘不说话，眉眼里透出丝丝爱怜与歉疚。

说着说着，年来啦，“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引得孩子们满村子跑。“哥，我又捡到了一个雷子，好大。”柳凤英捏在手里炫耀。

“那是我先看见，给俺。”狗娃上来就抢。柳凤英哭了。

“你敢欺负我妹妹，找打！”柳大宝上去，一拳，打个狗娃乌眼青。

02

“爹，娘，这次考试，俺考了全班第一，妹妹第六。这是我的奖状。”大宝一脸高兴，灿烂的笑容，美了一整个春天。其后，柳凤英也赶上了柳大宝。

十年寒窗，终要开花结果。

“爹，这次高考，我和妹妹都考出了好成绩。我的梦想是交通大学，你看，咱这地方交通还不方便，将来我大学毕业回到家乡，准备给乡亲们修一条宽敞明亮的致富路。”柳大宝自信满满。

柳凤英道：“娘，我的理想是上医科大学，将来当一名医生。你和爹的身子骨不好，我要把你们的病医好。”娘笑了，爹也笑了，笑开了一天乌云。

夜幕降临，月华如水。柳大宝和柳凤英都睡了，爹和娘还在院子里踌躇。

娘说：“他爹，两个孩子都考上了大学，真是天大的喜事。乡里乡亲知道的俱都伸大拇指，这都是你老柳家祖辈积下的阴德啊。”

“那是。一是孩子们争气，二呢，也是你老婆子平日里教育有方。”爹磕了磕烟锅，咧开大嘴，笑着说。

“嘿嘿，老头子也会奉承人。可？一个孩子一年就是大几千学费，两个加起来一万多，靠几亩收成可咋养得起呀？你看这可咋办？”

“咋办？借呗。咱再紧紧手，哪怕再苦再难也不不能让孩子们委屈。”爹说。

娘撇嘴，“‘吃灯草放屁一一说得轻巧。’那是一时的事？那得四年啊。四年，怕是得好几万哩。”

“也是。”爹沉默了。

少顷，娘说：“不行，让大宝上吧？凤英一个女孩子家，早晚都要嫁人的。女孩子也不需要恁大的学问。你说？”

想了又想，烟灰磕了小山一般。爹终于发话：“让凤英上吧！毕竟大宝是个男娃子，不上大学还可以出门打工，走南闯北咱也放心。再不成也能在家里帮俺种地干个力气活。”

“这？你不委屈了孩子一辈子？你不心疼，俺还心疼呢。”

爹咬咬牙，“那有啥法子？‘针没有两头快’。”

柳凤英如愿圆了大学梦，柳大宝到车站送她。“妹妹，你要珍惜这难得的机会好好学习，可不能辜负爹娘的期望。”

“嗯，我知道。真是委屈了哥哥，叫妹妹一辈子心都难安。”柳凤英眼睛湿润。

柳大宝掏出纸巾为妹妹拭泪，“有时间了，常给爹娘回个信，不叫他们挂牵。”

“妹妹记下了。从今往后，你要多替俺在二老面前奔走行孝。”

“那是自然，不劳妹妹嘱咐，你只管安心学习就是。”

一声汽笛响，二人洒泪告别。

03

小河淌水，日子，一天天，一年年，随水而逝。

“他爹，你感觉咋样？”

“浑身不得劲，小便也不通顺。”

“要不给娃打个电话，叫他回来一趟，咱上医院看看。”

柳大宝和媳妇回来了，爹住进了医院。化验结果出来，大家都愣了：尿毒症。

“医生，我爹的病还有没有治愈的希望？”

医生摇摇头，“很难。需要长期做透析，病人痛苦不说，费用也是个不小的数字。”

柳大宝陷入了痛苦的沉默。

柳凤英有多长时间没回来了，柳春生记不起来了，娘说：“给凤英打个电话吧？你病得不轻。”

柳春生摇摇头，“孩子刚成家立业，工作又很忙，就不给她添乱了，有大宝和媳妇在。”

“这闺女，一把屎一把尿养她一场，又送她上大学，老爹病了也不说回来看看，真是一个白眼狼。”

“‘儿大不由爹，女大不由娘’，看来人老了儿女谁都指望不着。”

“唉！到底不是亲骨血啊！”

“......”邻里议论纷纷，这议论像风儿，在村子里，田野上，小河边回旋......

那天，柳大宝正在病房伺候爹输水，电话响了，“喂，妹妹，你终于来了电话，这一阵子怪忙哩，咋也不听你消息。”

“哥，实在对不起，公司派我去国外进修，前天才回来，所以......？咱爹的病咋样了？”

“尿毒症，正在医院治疗。”

“啊？那我无论如何得回去。”

柳凤英火急火燎来到了医院，“医生，尿毒症除了透析也可以换肾啊。”

“是的。不过也不是恁容易，一是肾源，得符合配型，即使配型成功顺利换肾，后期的排异也是难以避免的，有很多不适症状，需长期用药。二是换肾费用昂贵，一般人恐怕......”

“我知道配型首先是亲人之间最好，我可以尝试。”

“你？你不是有个哥哥吗？”

“是的，但他的身体不如我。我是学医的，知道健康的人少了一个肾也没有大问题。只要能配型成功，我愿意为爹捐肾。”

寥寥数语，不啻一声惊雷，医生们怔住了。

爹一百个不同意，“凤英，我现在告诉你，你不是柳家的骨血，没有理由为俺捐肾啊？”

“爹，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我在大学期间，他们就偷偷找过我几次，让我回到他们的身边。可是，被我婉言拒绝了，虽然那年他们把我遗弃是出于无奈，可是，为人都要讲点良心，这些年你们为我付出了很多，现在正是需要女儿的时候，我不能视而不见袖手旁观。你们就答应了吧。只要配型成功，我决无二言。”

“闺女，你？”娘既吃惊又感动。

“妹妹，你？妹夫会答应吗？”柳大宝问。

“我回来之前已和他商量好，只要能配型成功，他支持。”

听到这里，柳大宝和媳妇哭了个一塌糊涂。

经过各种复杂的检查程序，柳凤英和爹配型成功，手术进行得也很顺利。经过一段治疗康复，一家人回到了家乡。

又是一个明媚的春天，林树葱郁花儿盛开。小河淌水，涓涓不息。正是：

小河涓涓流日夜，亲情殷殷无穷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