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乱世,人人自顾不暇,当然也没有余力来供奉寺庙,就连一些皇家寺院也日渐冷清,更别提这建在山中的小小宁安寺。幸而眼下各国皆信奉佛教,这座寺庙虽破旧,但却是一处难得的安宁之所。为感激住持的救命之恩,我拜了住持为师,并在他座下修行,师傅告诉我前世注定今生缘,我不能与阿嫣相见,可能是因为我与佛家的缘还未了。
我知道这是师傅宽慰我的话,以免我寻了短见。我既然答应了师傅留下,必定待恩情报完再作打算,只是还要委屈阿嫣再等我了,我抚摸着一旁的箜篌。
我每日打坐、诵经、参禅、入定,“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世间无论是权力、钱财还是色相不过都是转瞬即空,世人却偏偏执着。参佛这些年,我已能放心心中一切,唯独那坐在青石板上的身影无法放下,阿嫣,你可还在等我……
在苍灵山溪流边的木芙蓉树旁,我曾救过一只小狐狸,它的母亲早已断了气,它还紧紧依偎在她母亲已冰冷的尸体旁,我拿出食物喂了它,将它的母亲埋葬那棵木芙蓉树下,此后它便陪着我打猎。我们一起在春天赏苍灵山的樱花,在夏天到山谷里乘凉看萤火虫,在秋天的溪边看木芙蓉开满花的样子倒影在溪水中,在冬天看皑皑山上雪,皎皎云间月。一个人在山中的原本孤寂的日子因为有了这只小狐狸而变得有趣……
再次见到小狐狸,它已是一位聘婷少女,她叫阿嫣。我们一起坐在溪边的木芙蓉树下面,她说她要走了,佛说她只要按照佛的意思去完成一件事,她就能再见到她的母亲。她来向我告别,她让我不要忘了她,如果我们再见面时认不出彼此的样子,她就冲我微笑,她相信我一定会认出她的。
转眼我已成为了将军陌,效力在昊国国君麾下,为了推翻残暴不仁的辛国国君。听闻辛国国君被妖妃蛊惑,骄奢淫逸、残害忠良、鱼肉百姓,使得百姓叫苦不迭,纷纷冒险逃离,未能成功逃离者被捉住下场可谓是生不如死,因此让本是诸侯的昊国国君,气愤不已,随后脱离辛国,自立为王,并迅速扩充军队,攻向辛国国都,意图推翻辛国国君,手刃妖女为民除害。我们顺利的攻进了辛国王城,辛国国君在华丽的宫殿内自焚而亡,妖妃被生擒,已定于后日公开处斩,我向昊国国君请命亲自斩杀妖妃,就在行刑之日,我带着利斧拾级而上,我看到了那个双手捆绑在后,跪在地上的妖妃,在我举起斧头之时,她抬头看向我,然后温柔一笑,我一时愣在原地,随即我甩了甩头,一斧子劈下……
我从禅定中回神,回想刚才看到的一切,那一世,我尽亲手……亲手杀了阿嫣……,难怪在后一世里即便知道阿嫣的目的,我也选择相信她,并且毫无顾忌地爱上她。两世我们都没有认出彼此的笑容……
师傅圆寂后,我下了山,回到原蜀地旧址,青石板依然还在,木芙蓉树毫无生气的枝干依然依偎在青石板后面,青石板往东二十里尽是蜀地先皇的陵墓,依据当地的地理条件,陵墓被建在地上,上面覆盖了绿色的植被,远远看去只觉得是座普通的山坡。看来人们还是感念当年这位皇帝的功绩,才将他的陵墓保护得如此好,我走进看见还有工人进出陵墓,他们说是当年因为皇上走得太过突然,而新皇的懒于朝政,喜好玩乐,终断了陵墓的修建,其实当时大工程都已完工,只剩一些浮雕还未完。现在时局稍稳便回来把未完成工作做完,于是我也加入了他们,当年皇上喜爱音律,还钦点了二十四位乐伎入宫为乐师。我和其他工匠们一起将二十四乐伎的样子雕刻在了皇上的龙床周围,弹箜篌的乐师模样是我想着当年阿嫣弹琴的样子独立完成的。
不知过了多少年,陵墓总算是全部完工了,关上墓门将一切留在时间之外,任后人评说。我拖着已年迈疲惫的身躯像往常一样走到了青石板处,坐在木芙蓉下面,陵墓周围现已是曲径通幽,溪流环绕,绿树掩映,看来皇上身前的功绩也得到了命运的奖赏。原来的青石板处已有小溪从此经过,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有水的原因,那棵原本枯萎了的木芙蓉树尽然发出了新芽,现在已是繁花似锦,和水中的倒影相印成趣,我看着水中木芙蓉的倒影看得入了迷,忽然瞧见水中我的倒影旁多了一个身影,那不可就是我朝思暮想的阿嫣吗,我转过头看向身旁,阿嫣对我温柔一笑,左腮处显出一个酒窝,甚是可爱,她说她终于等到我回来了,我看着她依旧俏丽的脸庞不禁流出泪来,嘴角却不自禁的上扬,我将阿嫣拥入怀里,我说对不起让她等了这么久,以后都不会了,我要生生世世和她长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