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夜谭

“开什么玩笑啊,将近一千公里的路程,从老家找辆车过来,要不要这么夸张哦,你爸可真逗!”

两周前就开始抢回家的票,无奈至今未果,昨晚爸爸打电话过来说,万一到放假那天还买不到票的话他从老家找辆车来接我,那一瞬间不仅别人那样说,我自己也觉得挺逗的。要实在买不到直达高铁的话,可以买中转,大不了多转几次,再不济还可以坐客车,一段一段的走,无非就是没有学生票,多花时间多花钱,怎么着也不至于从老家找辆车过来吧。需要高昂的费用不说,来回二十几个小时也足够让人绝望了吧!

突然想起来爸爸根本不知道这些呀,爸妈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没有文化,也没出过远门,更别说网络这种高科技了,他们怎么知道外面的交通情况呢?对于爸爸来说,只要女儿能回家,花多少时间多少钱都是小事。想着想着鼻子一酸,竟感觉到两股热流从脸上淌过……

我出生在贵州一个经济教育都很落后的农村,上有年迈的奶奶,下有幼小的儿女,所以爸妈从来没有外出务工,一直靠鼓捣地里的庄稼养活一家人,我和哥哥五六岁就开始帮着家里干活,记得那个时候,一整个暑假都在挖土豆,一整个寒假都在种土豆,土豆是家乡主要的农产品,也是我们家的经济来源,每次挖土豆时都会分好类,大个的用来卖,小个的用来喂猪。有一年收成特别好,家里的土豆卖了一万块钱(两毛钱一斤),爸妈开心坏了,“孩子上学的钱有了,还能给孩子们添件新衣裳”,那对于我们家来说就是一笔巨资啊!爸妈的生活就是这样简单朴实,容易满足。

和所有孩子一样,初中那几年我也有些肉眼不可见的叛逆,不好好学习,可想而知成绩自然是惨不忍睹了,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我就是块废柴,没希望了,包括我当时的班主任。中考成绩出来后,还真有意料之外的惊喜,那可怜的分数读当地最差的高中还是绰绰有余的,像我这样的学生无人问津应该也是情理之中的吧!在老师们同学们看来,也就那样吧,去高中混几年也是浪费时间浪费金钱浪费生命。还好妈妈和哥哥是开心的,我至少还可以继续读书,至于以后嘛,谁知道呢?初三那年暑假的某一天,爸爸突然问我,要不要复读一年,再来一次。怎么可能?好不容易逃离了初中,干嘛还要回去自讨没趣,这个提议我压根不会考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酸酸的,原来只有他,相信我可以做得更好!

年少时的懵懂挺奇妙的,高中第一年尽用来思考人生了,虽然啥也没学到,但是花一年的时间想明白应该也不亏。高二文理分班,我没有考虑直接选了理科,因为我的梦想是当医生。在我们那样的学校那样的班级,想名列前茅还真是容易,我花了一年的时间从班级三十多名到了班级前三,并且一直保持到高考。高中那几年一个人租房子住,爸爸从来没有去过我住的地方,也没人知道我是怎么生活的。

我不是天才,什么浪子回头,逆袭学霸的故事都和我没关系,欠下的迟早要还,原来传说中早上第一个到教室,晚上最后一个离开的人,真的会是我。两年如一日,说实话挺无聊的。听说高考前都要补充营养,并且全身心投入学习,应该是骗人的吧!难道衣服不需要洗吗?还有吃泡面也得洗碗吧?包子馒头泡面就是我的家常便饭,偶尔奢侈一把,吃吃学校旁边的快餐,我曾经以为,或许高中就该那样过吧,把做饭的时间省出来学习,沉迷于学习,日渐消瘦可能就是这样来的。

上了大学后听室友们讨论高中生活我才知道,原来传说是真的。

“我不喜欢吃苹果,高中天天吃,苹果好难吃呀……”

“牛奶也是天天喝,都喝腻了……”

“我妈总是让我吃好多肉,我那时候好胖……”

“我……”

我只好保持沉默。

高考完填志愿时我深思熟虑后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只填了一个专业——临床医学,而且不服从调剂,我当然知道这样填的风险,但是,我只要临床。有人说我太专一了,有人说我是一个有理想的人,有人说我真勇敢,有人说我真大胆。他们说的都没错,但是还有一个原因没人知道,爸妈半生操劳,伤病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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