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薇儿和俞芷蓁在花园中慢慢地转悠着,想在这些陌生的面孔中找到徐莹莹的身影,却碰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听闻你们最近走的很近,看来是真的。”罩着红纱袍衫的俞红瑛来回扫了她们两眼,讥道:“果然是臭味相投。”
“想必这位就是你那位从扬州来的阿姊了?”跟俞红瑛在一块的几个小娘子笑道。
俞红瑛一脸不屑:“她算哪根葱,不过是不知打哪冒出来的野丫头。”
“小妹,当着外人的面别胡说。”俞芷蓁轻斥。
“我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管,而且你也没有资格管我。”俞红瑛下巴微抬,倨傲地看着她。
俞芷蓁脸色微青。俞薇儿上前一步凑近俞红瑛,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家丑尚不可外扬,你在此演戏给别人看,很光彩吗?”她轻笑,“你这样,尴尬的可不止我们。”
闻言,俞红瑛瞄了瞄四周,果然看到几个女子在私语窃笑。她脸色微僵,轻咳一声,道:“你们来便来了,可别给俞家丢脸。”说完就扭头离开了。
看着她如花蝴蝶般离去的背影,俞薇儿和俞芷蓁相视一眼,都无奈地摇了下头。
她们转过一座假山,便见到徐莹莹正在前面不远处和几个人说话。徐莹莹也看到了她们,笑着招手让她们过来,并相互引见了一番。
几人寒暄了几句。其中一个男子笑吟吟道:“醉宵楼一别后,俞娘子可还安好?”
俞薇儿行了个礼,道:“想不到能够在此遇见两位郎君。”她笑着看向站在中间的男子,“原来徐郎君便是莹莹口中的吖兄。”
徐文甫也笑道:“多次听舍妹提起过你,想不到竟是俞娘子。”
“你们认识?”徐莹莹惊讶。
俞薇儿道:“之前有幸在西市见过,也多亏了两位郎君相助荷包才免于被窃。”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一个家仆过来跟徐文甫说宴席已备好。徐文甫点点头,道:“午时将近,大家还是入席再聊吧。”说着便招呼园中的宾客到内堂就坐。
走在后面的李钰突然叫住俞薇儿,笑嘻嘻道:“我给你变个戏法吧?”
俞薇儿怀疑道:“又来?”
李钰哈哈笑了两声,道:“这次不骗你,看好了。”只见他原本空无一物的双手在空中虚晃两下,然后一只手伸至她脑后,缓缓擎出来一朵娇艳的红芍药。
他把花送至她面前,道:"送你。"
俞薇儿半信半疑的接过花,眼睛微亮地看着他,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钰抬了抬嘴角,道:"不过是小小的障眼法。"
这时,一个打趣的声音忽然道:"哈~钰哥哥你又偷折院子里的花,被吖兄知道了定要跟你急。"
李钰嘿嘿笑了两声,无所谓道:"这满园的花花草草,折个几枝有什么关系,花开堪折直须折啊,你个小娘子可别学你吖兄那么酸腐。"说着便和徐莹莹你一句我一句地边逗嘴边往前头去了。
俞薇儿看看手中的红芍药,凑近嗅了嗅,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想什么呢,走啦。"不知何时走至她身旁的俞芷蓁推了推她,俩人相携随着众人步入内堂。
堂内,徐文甫端坐于首位,其余众宾客也已陆续入席。俞薇儿和众女眷一起跪坐于席尾的案几前。
鼓乐声响,艺伎们开始在堂下奏乐,一众仆人也依序端了酒水吃食上来,并为宾客一一斟上了酒。
徐文甫举起酒杯,扬声道:“恰逢园中花开烂漫,特邀各位前来观赏。徐某感谢各位赏脸光临,我先敬各位一杯,愿大家身心康泰、事事顺意!”
众人也跟着举杯回敬,酒过三巡,大家边吃酒谈天边观赏堂下的歌舞表演。堂下一群梳九骑仙髻、穿孔雀翠衣的美人斜曳裙裾,嫣然纵送,跳的正是霓裳羽衣舞。
俞薇儿盯着看了会,低声问旁边的俞芷蓁:“跳舞的女子中哪位是柳都知啊?”
俞芷蓁梭巡半晌,道:“柳都知并不在里面,估计仍在后堂没有出来。”
席间鼓乐声声,其乐融融,宾客们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徐文甫已从主座上下来,正与几位宾客相谈甚欢。俞薇儿扫视了一圈,却没见到李钰的身影。
期间,不知由谁起的头,众人玩起了行酒令,推举徐文甫担当监令,一名青衣女子做“席纠”,谁对答不上来的便要罚酒。既然名为赏花宴,酒面便以“花”为令,或诗词歌赋,或俗语旧对,只要对象是花便可。
自古以来,吟花的诗词可太多了,根本难不倒在场的郎君娘子们,一个回合下来,大家案上的酒杯丝毫未动。第二轮的时候,席纠点到一个面如冠玉的清俊男子,有人突然起哄道:“二郎琴技过人,不若现下为大家弹奏一曲吧?”
“对对,胤和兄的曲子唱得也不错,素闻二位默契非常,不知可否唱和一番?”
众人纷纷附和,清俊男子与一旁的白衣男子相视一笑,也不推拒,起身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须臾,便有侍从送了瑶琴上来,人唤二郎的男子坐下试了试琴音,然后朝白衣男子笑着略一点头,指下随即流淌出一阵悦耳的音律。白衣男子手中的折扇一展,缓缓摇动两下,便合着节奏浅吟低唱起来,一首春江花月夜在他二人的演绎下更具神韵和意境。
俞薇儿也不禁赞叹:"时而清婉,时而躁急,此二人配合得当、音曲相通,可谓相得益彰。"
趁大家玩行酒令那会就已经凑过来的徐莹莹闻言,道:"姐姐你有所不知,这位弹琴的二郎名唤李筠,是李钰同父异母的二哥,他旁边吟唱的是他同窗多年的好友,他俩志趣相投,经常形影不离,自然有默契。"
听闻他是李钰的二哥,俞薇儿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位李筠看起来温润如玉,和个性飞扬跳脱的李钰十分不同。想起李钰,她又望了望那个空了许久的位置,那里的主人仍是没有回来。
她将心神拉回,继续聆听席上的乐曲。待他们一曲唱毕,众人纷纷拍手称赞。这时,俞薇儿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身影悄然入席,正是李钰。只见他与回到主坐的徐文甫交换了一个眼神,略一点头,便坐下悠然地吃起酒来。
堂内重归于宁静,徐文甫对李筠二人的才艺又夸赞了几句,这才缓缓说道:“各位,即将出场的这位风华佳人相信大家都不陌生,特别是她的舞艺,冠绝长安!今天便让我们一睹她的风采!”
说完拍拍手掌,示意堂下候着的人儿可以入场了。顿时,大家的目光齐聚堂下,只见一位着青罗软纱、窄袖束腰的曼妙女子随着打令舞出。
她双剑翻飞,衣袂翩跹,时而轻盈如燕、跳跃回旋,时而骤如闪电、往来刺击。她刚柔并济,妩媚动人,手腕和脚腕处的小铃铛也随之叮铃脆响。一套剑舞行云流水,看得众人目不转睛、纷纷叫好。
“柳都知的剑器浑脱也是一绝啊!”
"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也算不虚此行了。"
"听闻柳都知的回旋舞也精彩绝伦,看过的都念念不忘。"
在场的风流才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奉承着。柳嫣然把剑器一收,嘴角噙着笑朝众人盈盈一福,却只字未语,然后竟然径直走到李钰身边坐下了。
俞薇儿有些错愕,可席上其他人仿佛见怪不怪。她低声询问:“李郎君和柳都知很相熟吗?”
徐莹莹掩嘴笑了下,低声道:“之前不是说柳都知已经被人买断了嘛,买断她的人便是这位李郎君。”
“是么……”俞薇儿感觉胸口闷闷的,她朝李钰那边望去,刚好和他的视线撞上,李钰笑着朝她举了举杯,而后继续和偎在身边的柳嫣然调笑打闹。
宴席还在继续,歌舞也未曾停歇,但是俞薇儿已经没有了观赏的心思。她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往李钰和柳嫣然的方向瞟,连俞芷蓁和徐莹莹跟她讲话也没怎么听,只随口敷衍两声。
俞芷蓁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略带担忧道:"姐姐你还好吗?怎的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徐莹莹也道:"薇儿姐可是身体不适?"
俞薇儿扯了扯嘴角,若无其事道:"你们别多想,我没事,只是有点不胜酒力而已。"
“那我让人给你拿杯奶酪解解酒吧。”徐莹莹说着也不等俞薇儿回答,就招手让一旁侯着的侍从端了奶酪上来。
宴会结束的时候,俞薇儿跟着众宾客一起纷纷与主人道谢辞别。徐文甫道:“今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俞薇儿回道:“徐郎君费心了,多谢盛情款待!”
徐文甫笑道:“你既与莹莹交好,又同住永昌坊,有空不妨过来坐坐。”
俞薇儿点头致谢,又与徐莹莹话别一番,便同俞芷蓁乘轿回了俞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