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这几天可是苦了顾远志了，孩子总是闹着要回家，媳妇也是因为太吵发脾气。他不得不请假几个在家里陪着，太闹了就带到街上逛一逛，买点好吃的哄一哄。渐渐的开始习惯了这个陌生的家，习惯了这几天细心照顾她的这个爸爸。

    “爸爸！”看到顾远志下班回来，孩子呼喊着冲了出去。老顾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蹲下身子抱起扑到怀里的小可爱，他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这个跟屁虫般的女儿了。在一旁的翠珍看到总是醋意大发，因为进门到今天，都没有叫她一声妈妈，这让她很是不爽。似乎到家里来至今，只会叫爸爸一样。“别墨迹了，快点去做饭吧，一会孩子们放学了。”翠珍有点不耐烦的对老顾瞪了一眼。“薇薇过来，到妈妈面前来，别在那里捣乱。”翠珍尽量控制让自己的声音不要跟着情绪波动。孩子虽小，但是短短几天已经知道在这个家里需要听谁的话了。乖巧的走到翠珍身边，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摆弄着爸爸在街上给自己买的，自动会跳的铁皮青蛙。老顾也是一声没吭的转身去厨房做饭了。

    “叫哥哥，叫哥哥，不然不给你玩具。”大军把一只金黄色的橡皮鸭举的高高的，看着孩子垫着脚拽着他的一角，伸手问他要。“叫哥哥呀，叫哥哥就给你。”孩子急的：“要，要。”垫着脚尖想使劲的蹦跶着。小军走了过来，抱起了妹妹想直接去拿，大军一下藏在了衣服里面：“叫哥哥，不然就不给你。”“德德，德德。”孩子口吃不清的喊着。大军笑的蹲在了地上，一边笑一边说：“这不会是个傻子吧，多大了哥哥都不会叫。哈哈哈……”笑着把鸭子扔在了地上。“不能吧，不会是智商有问题吧！”小军质疑的眼神看着手里的妹妹，把她放在了地上。“走吧，我们出去玩吧，这孩子脑子不好，不好玩。”大军说着拉着小军走出家门出去玩了。

    “叫妈妈，不叫妈妈不给饭吃。”翠珍端着碗，筷子捻了一块鸡蛋诱惑着对张着嘴巴的孩子说。小眼睛盯着筷子上的好吃的，可是嘴巴就是不喊。气的翠珍把碗往桌子上一摔，“这孩子怎么回事，白眼狼啊！”桌子上大军小军看到母亲生气，都大气不敢喘，快速的吃完饭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最后遭殃的老顾被媳妇数落着：“你说我天天好吃好喝的，我是那里对她不好，你说我一天天屁股都不抬的忙着做衣服挣钱，为了啥，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就会惹我生气。”翠珍越说越生气，直接站了起来，走了出去。老顾见状连忙移到刚刚翠珍坐的位置，端起碗来，拿了一个勺子，挖了一口鸡蛋送到小嘴边，孩子也被翠珍莫名的发火吓到了，含着眼泪汪汪的眼睛看着爸爸。“乖，听话，吃饭啊，妈妈不是骂我们薇薇，我们是小老虎，快点让爸爸看看小老虎的嘴巴。”老顾哄着孩子吃饭，不一会就传出去“咯咯”的笑声来。这声音让坐在缝纫机前面的翠珍更加的火冒三丈，摔摔打打着手里做衣服的剪刀和尺，嫉妒的往门外斜了一眼。

    “顾大哥在家吗？嫂子在家吗？”四合院传出一阵敲门声混着呼喊声。翠珍很不开心的走了出来，往门口一看，是秀娥夫妻俩人站在门口敲门。走上前打开大门，挤了挤脸上的笑容说：“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吃饭了吗？”“吃了吃了，刚好到城里买点打虫的农药和化肥，顺路过来看看你们。”秀娥发现了翠珍脸色不太好，连忙接着话回答。“进去坐坐吧！”翠珍带上门转身往客厅走去。秀娥夫妻跟着翠珍一起往客厅走，边走秀娥的眼睛却在到处的找着什么，“妈妈，妈妈！”一阵清脆的声音伴随着一路小跑的脚步，直接扑向秀娥。秀娥一下抱起孩子，眉眼带笑的摸摸这摸摸那。“城里吃的好，还长肉了呢。”陈阿炳也是开心的看着孩子，嘴里念叨着。看到这一幕的翠珍实在是挤不出一丁点的笑容了，冷着脸说：“大老远的过来，别抱孩子了，太累了，坐下喝口水吧！”“对对，快点过来坐下喝口水吧，我给你们倒水。”老顾看到自己媳妇的脸色，马上走过来打圆场的说道。秀娥也看到翠珍的脸色彻底不好看了，连忙放下孩子，拉着阿炳坐下，两人接过老顾递过来的水杯，尴尬的说：“谢谢大哥，不用忙活了，你也坐吧。”翠珍看到他们放下孩子，大步走过去，牵着孩子走进了旁边平时两个孩子写字的书房，把孩子往里一推，转身锁上了房门。屋子里的人都被这一举动惊的愣住了。片刻过后就听到门里面的孩子拍着门，呼喊妈妈的声音掺杂着哭泣声。秀娥夫妻俩立刻察觉到了自己来的不妥，马上两个人站了起来，放下手里的水杯，尴尬的挤了挤笑容说：“我们还要赶着回家，就不坐了，那个，我们走了。”不知道是不是门里的孩子听到了这句话，更加拼命地拍打着房门，哭声也更加的撕心裂肺。秀娥愣在原地，听着门那边揪心的哭声，她一刻都不想多停留，拉了一下身边的阿炳，转身就朝门口走去。老顾此时也崩不住了，脸色非常难看的瞪了自己媳妇一眼，连忙走出去送一下老陈夫妻。“不好意思啊！那个，下次有时间在过来……”老顾嘴里的玩字都没说出口，阿炳夫妻已经蹬着三轮车走了。老顾半张着嘴巴，看着他夫妻的背影。              此时阿炳阴沉着脸使劲地蹬着三轮车，秀娥则是坐在车兜里痛哭流涕。“我就说不让你看，你非要看，现在看舒服了吧，以后给我记住了，再也不要踏进去一步，以后断了往来。”阿炳一边飞快地蹬着三轮车一边很气愤地数落着秀娥。坐在后面的秀娥听到哭的更加的厉害，想必她耳边仍在回响着孩子呼喊妈妈那扎心的声音。

      “你怎么这样，合适吗？”老顾一进门就板着脸对翠珍发脾气。“怎么，我怎么不合适了，我忍很久了，我花钱养的孩子，她心里没点数吗？凭什么让孩子叫她妈妈，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钱是白拿的啊，吃甘蔗两头都想甜，有那么美的事啊！”翠珍也不甘示弱地怼回去。老顾也不想跟她争，也值得自己争不过她。沉默不语对快步走到书房门口，连忙打开书房，看着已经哭的嘶哑了声音，趴在地上满脸泪花的孩子。心疼地拍了拍身上，孩子马上抱着他的脖子，一抽一抽地嚎啕大哭。老顾听着哭声也湿润了眼眶，转身一脚踹倒了旁边的椅子，狠狠地瞪了翠珍一眼，气哼哼地走了。翠珍看到眼前老顾泄愤的举动，一下子炸了锅一般吼道：“咋的，你长能耐了，有本事走了就别回来，有本事自己带出去养，不是我费劲心思的弄好户口，你做梦去养吧！”翠珍对着老顾的背影一阵发泄，顺脚也踹倒了身边两张椅子，气哼哼地回屋去了。

二十七

    在爸爸的呵护中，薇薇开始渐渐的长大。从托儿所升到了幼儿园，又从幼儿园升到了学前班，在胡同里也结交了跟自己同龄的发小，慢慢的活泼好动开朗了起来。但是只限于在外面，一进家门，似乎就有一种魔法一般，她马上就变得傻傻呆呆，小心翼翼。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习会很清晰地叫妈妈，爸爸，大哥，二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她曾经住过的地方已经在记忆里消失不见，似乎曾经的一切完全没有发生过，似乎在她的生命里一直就在这个家里出生，长大。只是发现在家里自己总是做错事，不是挨妈妈的批评，就是两个哥哥的嘲笑。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自己认为或许就是自己太笨吧。但是爸爸却是她眼里的一道光，虽然他在家没有多少话语权，却在家里没人的时候可以陪她疯疯癫癫的欢笑，可以随心所欲的说话。但是这一切只限家里的“老虎”妈妈不在的时候。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也算过的幸福快乐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家里二件非常不好的大事，好像是因为这两件事，家里的风雨开始了。

    第一件事爸爸的厂子因为效益不好，要裁员，老实本分，不太会交际能力的爸爸，从一个科长被流放到厂的边缘，专门守过火车的厂大门，这样既没有人，还要倒夜班，更是没有节假日可分，爸爸本来又是一个老好人，一过节过年总是轮到他值班。这样让不会做饭的妈妈自然就火冒三丈。更让她发火的是爸爸那被下调的工资。这样一家五口人的吃喝穿住的一大部分开销都压在了妈妈身上。导致本来就没有话语权的爸爸更加的沉默不语了。

    但是沉默的人也会寻找一些自己的爱好，比如爸爸就迷上了象棋。这就如同一个导火索一般，时不时的点着妈妈神经上的大炮仗。

    “薇薇，你爸呢，几点了，怎么还没下班回来做饭。”翠珍一边呼喊着上一年级在写作业的薇薇，一边泄愤似的摔打着手里做衣服的剪刀。听到妈妈的喊声，薇薇一分钟也不敢怠慢，马上跑过来说：“我不知道，还没回来呢。”“快点去到路口去看看，是不是又走到那里看人家下棋走不动路了。”翠珍头也没抬，边说边继续忙着手里的衣服。听到妈妈交代，马上抬脚跑出家门，路小跑的赶去路口，果不其然，最了解爸爸的人真的还是妈妈，远远看到爸爸推着自行车，站在那里聚精会神的看着别人下棋，时不时还伸手指指点点。“爸，快点回家，妈已经发火啦，快一点。”我呼叫着跑到面前。爸爸连头都没抬的回复：“知道了知道了，你先回去把炉子打开，水烧上，我看完这一局就回去。”我看了一眼，不敢多耽搁时间，生怕回去挨骂，一溜烟地跑回家复命去了。结果等到煤球炉上的水都烧开了，也没看到爸爸的影子。坏了，我心里知道火山要爆发了，果不其然，听到从屋里气急败坏的妈妈一边走一边在大声说着：“这是多长时间了，啊，家里要不要吃饭了，这日子真是不想过了。”随着声音越来越远，看到妈妈朝下棋的方向走去了。我连忙跑去给两个哥哥通风报信，家里的战火就要来了，拉起警戒，或许今天晚上没有饭吃。

    不一会爸爸低着头推着车子进门了，妈妈在屁股后面一路骂骂咧咧的跟着。爸爸放下车子就马上走到厨房里，妈妈似乎对没有回应的爸爸很是不满，追着身影跟去了厨房：“你说你，象棋能吃吗？人家下个象棋你看也能看迷，这日子要不要过了，三个孩子都等着吃饭呢，我一天做衣服忙的焦头烂额，你一天天可倒好，你说话呀……”妈妈滔滔不绝地数落着，爸爸则是闷着头，默默地做着手上的事情，就像完全没听见一样。这样的举动彻底惹怒了自己的媳妇，只见妈妈一个箭步上前，把爸爸手上正洗的菜，连同菜盆一起扔到了院子里，一边扔一边在抓狂地说：“我说话你听到没有，你是不服气吗！我说错了吗？”还是走出来的大哥聪明，马上转身叫来了邻居过了劝架。这场战争就在赶来的左邻右舍的劝解中结束了。我们最后是大哥下了一点挂面作为晚餐，两个战斗者是不需要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