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禾,早上好!”
我正在专注工作,办公室的门徐徐被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飘入耳边。我迅速抬头,是定哥,我没有听错,也没有看错,真的是他。
“定哥,许久未见,还以为要明年才能见到你了。”我站了起来,几乎快要冲上去与他来个拥抱。算算日子,我俩差不多两个月未见了。
我与定哥是搭挡,十月中旬,海珠区疫情爆发,定哥果断申请赴入疫区,十月二十号,他与几位志愿者共同前往重灾区。去的前一天,他打电话给我,交待了些工作,然后他说因赴入战场,不能时时看手机,工作上全权交待我处理,我叫他放心,我定不负所托,等他凯旋归来。
“是呀!原本是进疫区一个月的。后来,我申请了值守最后一班,就留了下来,直到十一月底才离开疫区,回到家。”
定哥放下包,打开电脑,突然他想到什么,他开始哽咽起来。
“顷禾,你知道吗?我回到家,特别绝望,因为我妈妈感染了,她是放开前最后一批感染者。十一月二十八号晚,我刚好申请继续留下来,坚守最后一班岗,可晚上,等我回到公寓,见到我老婆留了好多言,她告诉我,妈妈感染了,我好伤心。”定哥的泪水不由自主地在脸颊上流淌。
“定哥,我能想象出那时的绝望。你又在疫区,你妈妈又突然感染。”我默默地递上纸巾,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专注聆听。
定哥擦拭着泪水,继续说道:“真的很绝望。我当天刚好从下午1点多值守到晚上十点多,近九个小时,等我换好衣服已接近晚上十一点,才看到信息。我妈妈当时高烧不退,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我急得饭也吃不下,打电话给我老婆时,她一直在哭,她说家里普通的退烧吃了没用,妈妈就是退不下烧,去药房想买布洛芬退烧,早已卖空,拨打120急救,对方说是轻症,不收。可当时我妈妈真的很痛苦,我真的爱慕难助。”
“是的,12月1日全面解封,后来我女儿低烧,我连忙去药房买退烧药,大人的早已卖光,小孩也只有最后几盒。”定哥哽咽之余,我连忙回应,表示我在认真听他说话。
我不提解封还好,一提及,定哥竟然有些迷惘,他突然提高了声音分贝,说:“我当时就在想,我们进入疫区的初衷,是为了保障更多人不受感染,可没想到最先感染的是我的妈妈。如同用重锤锤击了我的后脑勺,狠狠袭击我。我不敢与我妈妈说自己是自愿留下,坚持到最后,如果她知道肯定怪责我没能早点回家。她那时几乎绝望,躺在床上等待死亡的到来,内心已绝望到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可她唯一的坚持就是等待我归回。”
“所以十一月三十号,最后一批志愿者撤退时,你没选择酒店隔离,直接回家,也是想早点见到你妈妈。”那天,我见到定哥朋友圈发了短短几行字——终于回到了家,回到妈妈身边。
“我根本没时间隔离,也没必要隔离,因为我妈妈感染后第二天,我女儿高烧,到三十号早上,我老婆也感染了。我必须回去照顾她们。”
“真没想到病毒传播得如此之快。那你妈妈是什么时候退烧的?老人家一定很辛苦。”我轻声地问。
“我三十号晚回到家时,我妈妈的烧是退了下来,烧了三天,但她一直食欲不振,咳嗽增多,全身没力。直到见到我,在我的却说下,才勉强吃些粥。”定哥用纸巾擦完泪水后,又接着说:“如果妈妈有什么不测,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都过去了,你妈妈很棒,挺过来了。你也很棒,在疫区待了近四十天,辛苦了。”我安慰道。
我本是想把定哥从对妈妈的愧疚之中拉回来,哪知?我一提疫区四十天,又触起了定哥另一根神经,他开始述说这四十天的不容易。
“刚进疫区,那种压抑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阴深的诡异。领班用了半天时间,教我们怎么穿防疫服,戴眼镜,头罩,每个细节领班人反复教,领班说任何一个细节做不到位,都会面临感染。已经陆续有志愿者感染转移至方舱医院。每一位新报到的志愿者,在领班的耐心带领下,反复练习,确保人人都熟练后,领班才安排我们跟队服务。
我们经历了十月最炎热的天气,也跨过了十一月最寒冷的时节。最难受的是:一穿上防疫服,就不能随便脱下,不能上厕所,不能喝水。一穿至少六七小时,最长时间几乎达到十小时。加之我又戴着眼镜,还要戴着护目镜,现在想想,都不知道怎么挺过来的?”
定哥云淡风轻地描述,但我能从他的眼神里找到他当时的惶恐不安。
“你们志愿者太伟大了,感觉是上战场,誓死捍卫广州人民的生活安全。”我的眼睛也跟随湿润起来,虽然我没有去到现场,但从定哥的口述中,我能想象那场面,是何其壮勇。
“后来,我成了领班,带领一支队守护一方圆。那里原本居住一千人左右,陆续有人阳,我们上门验核酸,拉人去方舱医院,每天给居家隔离的人送物质,到最后,我们离场时,只剩下二十人未感染。”定哥停了下来,继续擦拭着眼角边的泪珠。
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