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生命中的女人只有三个。母亲,妻子,女儿。她们还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都是母亲!
关于女儿的故事不准备细说,倒不是怕有违二十四孝之“埋儿奉母”者郭巨之流孝的规范,而是她在我生命中的那一段出彩暂时告一段落。她目前不和我们在一起,在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师,很不容易。我不想分她的心,不想从她丈夫、从她儿子、从她学生那儿挤夺不属于我的时光。如果要说的话,应该是在二十多年前和十年前那两个时段,我想她明白的,或许将来由她说比较合适。
在“5.13”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应该先叙说一下生我养我的母亲的故事,只能说故事了,本来想在我有生之年以渺小的“寸草心”慢慢地报答母亲的“三春晖”,可是85岁的母亲不给我一点机会了,本来孝行就不多的我,只有聊表几句,以示思念。
母亲篇
1.独居
说什么呢?我既不会用孝子们惯用的公式表白,也不想东拼西凑些肉麻的词儿硬挤别人的眼泪。我每每读人家笔下的母亲形象,总是感动得很,感动得我不由自主地发挥起想像力:面对慈母,我是个愧疚于久别母亲的游子,跪在母亲跟前,流着眼泪给母亲洗脚。这样的画面太感动人了,但现实中在我和母亲之间一次也没出现。
自老屋被拆迁后,母亲近几年独居斗室(不是车库,这一点我觉得比有些做儿女的好),已无力下楼找老人们玩了。我很怕见她,怕听她唠叨,所以送饭洗衣梳头一应琐事交给妻子承担。时间长了,妻子会告诉我,你要去医院配药了。
我不光怕听母亲唠叨,还怕老大的电话,老大的电话没有前奏,一开口就是“你到娘这边来一下”,弄得我心惊肉跳的。尽管怕去,但十分惦记,主要是担心。
母亲一见我,白内障手术失败后的昏花老眼望着我,也是毫无前奏地说:“我会不会要死啦?”我一下愣在那儿,别人婉约的词汇为我绘就的感人画面一下子露出残酷的面目,我恼恨地高声说:“说什么呢?死不了,我退休前你死不了。”过后思量,说这话的潜意识是怕那一天真的来临,因为我已经目睹了父亲走的时候那种情境,真受不了!母亲听到了我的话,表面上像我小时候被她责备后弱弱地说道:“真的啊?”其实心里像得到了上帝的保证似的。我知道她那点小心思,干脆斩钉截铁地说:“当然啦,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但母亲终于没能坚守这份约定,我还没退休,她却走了,使我终于体会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了。
都说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作儿女的总有没能如愿尽孝的抱憾。那些满意于自己孝行的人,我基本不屑。父母的养育之恩和儿女的孝行不可以量化,也不能等量换算,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只是一种托辞,孝是无止境的,即便能将孝做到极致的“二十四孝”图上有名者也会有遗憾,当然,这是我的猜想。
三年前,母亲摔断大腿手术后,身体实际上是每况愈下,只是我粗心,或者是母亲给我们的是假象,我们都以为母亲活满九十不成问题。我自以为有点医学常识,母亲的检查报告我是逐项过目的,除了房颤,没有其他危险因素,生化全套上的箭头比我还少。至于房颤,医生得知我母亲血压不高、血脂不高,都没向我提出过警示。保心丸是常备的。
尽管如此,母亲每有头疼脑热,我都会高度紧张。好几次送到医院,结果都是一场虚惊。几次下来,感觉母亲像在向我们讲“狼来了”的故事。母亲确实有多次属于虚张声势,稍有不适就要求住院挂水,我对她说,你心脏不好,多挂水不好的。她孩子般委屈地嘀咕,“挂挂水,消消炎么。”这话相当一段时间成了她的口头禅,听多了难免心烦,心里烦了,说出话来难免没好声气。看着她像犯错的孩子似的,心里又内疚好几天。我对外人,可以做到冲撞了人家诚恳地道个歉,可从来没对母亲说过,“伲娘,对不起,都是做儿子的不好,不要生气哦。”不光说不出口,而且想都没想过。对妻子倒是说过的,对女儿也说过,但那属于以退为进的方法(妻女、女儿知道了不要生气,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在家里不认错,好像是我们家的习惯,其实是知道错了,就是不肯说声错;即使小时候挨父母责打,只管哭,就是不认错,不讨饶,宁愿多吃家法。对于自己这秉性,我的辩护是:不轻易认错,才不会常犯错。至于从小生就这秉性,大了居然能从善如流,还能主动向人道歉,有时还委屈自己,不知心理学者如何解释?
言归母亲的身体状况。我最怕她摔倒,所以一直强调她在室内行走也要扶着“助行器”。母亲也渐渐足不出户了,而这正是症结所在!
2018-05-13 (待续)
(下一回我生命中的女人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