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起始开篇
咸腥的海风卷着浪沫拍在云襄脸上,十七岁的少年蹲在礁石间,手指拂过那具半埋在沙中的古船残骸。潮水退去后露出的青铜碎片在夕阳下泛着奇异光泽,表面蚀刻着蛛网般的纹路,像是某种武学经络图,却又更加繁复。
"这是..."当他的指尖触及碎片凹槽时,一阵刺痛骤然窜上手臂。云襄眼前浮现出无数交错的光影——他看见父亲教他认穴时的手势突然慢了百倍,每个动作都暴露出十三处破绽;渔村里老镖师练的"断浪刀法"在脑海中自动拆解,第七式回转时左肋三寸竟有个拇指大的空门。
"小襄!又发呆!"祖父的烟杆敲在头顶,幻象应声而碎。老人眯眼盯着他掌心的青铜片,皱纹突然深了几分:"哪来的?"
"就那艘沉船..."云襄话音未落,祖父已夺过碎片掷向大海。青铜片却在空中诡异地折返,啪地贴回少年掌心,纹路里渗出丝丝金线。
当夜渔村遭袭。云襄记得最清楚的是血月下那个使判官笔的黑衣人,笔锋划过时竟有七道虚影同时刺向祖父咽喉。但在他眼中,每道虚影都连着一条颤动的金线,最左侧那道轨迹歪了半分。
"左边是假!"他喊出声的瞬间,青铜碎片在怀中发烫。祖父的鱼叉精准穿透真实笔锋,黑衣人惊退三步,面巾下传来沙哑冷笑:"天机眼的传人...果然在这里。"
祖父胸口插着三枚透骨钉将他推下悬崖时,云襄看清了每枚暗器的来路——它们本该全部落空,却在最后关头诡异地修正了轨迹。
"去找..."老人的血字在礁石上只完成一半。少年攥着发烫的青铜片潜入怒海,背后整座渔村在碧绿火焰中坍塌。那火焰竟如活物般追着浪涌,直到他游进沉船残骸才骤然熄灭。
三个月后,江州城最大的酒楼"醉仙居"来了位抱琴的盲女。云襄在二楼角落嚼着冷馒头时,听见楼下传来七弦崩断的声音——有人用"阴风手"的内劲震断了第三根琴弦,但盲女翻飞的十指仍奏完了《广陵散》最后三章,错位的音律里藏着某种步法口诀。
"白姑娘的琴艺越发精妙了。"锦衣公子摇扇轻笑,袖中飞出的银锭却带着削金断玉的力道。云襄看见盲女耳垂微动,侧身时露出颈后月牙形胎记——和他梦中反复出现的图案一模一样。
青铜碎片突然在衣襟里震动。当公子哥的第三枚透骨钉射向盲女后心时,云襄的竹筷先一步点在钉尾三寸处。叮的一声,暗器折射扎进梁柱,露出幽蓝的淬毒尖端。
"血手判官崔无忌的独门暗器。"盲女突然"望"向他的方位,灰白瞳孔映着烛火:"公子可知截下幽冥殿的追魂钉,会有什么后果?"
楼外传来夜枭啼叫,十二个黑衣人无声落在飞檐上。云襄摸到怀中发烫的碎片,那些刺客的动作顿时分解成无数断续的画面。他看见东南角那人举刀时肘关节会先颤三下,西北方的胖子每次呼吸腰间玉佩都会晃到固定位置。
"跟我跳!"他揽住盲女跃向窗外,指尖划过最近刺客的曲池穴。那人整条手臂突然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砍向同伴的刀锋。碎片传来的灼热感直达骨髓,他在剧痛中悟出这一指该叫"洞天"。
他们在染坊的染缸里躲到三更天。唤作白璃的盲女用琴弦吊起瓦片示警时,突然说:"你身上有太虚镜的味道。"见云襄沉默,她解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青铜纹——那图案正与他怀中碎片边缘完美契合。
"三十年前天机变,镜碎九块落江湖。"白璃的指甲掐进他腕间穴位:"现在幽冥殿主集齐了五块,你猜他为什么要杀尽所有见过碎片的人?"
崔无忌的声音在染坊外响起时,云襄正看着两块碎片共鸣产生的光纹。那些金线在空中组成半幅经络图,他认出是父亲教过的基础心法,但多出十九条闻所未闻的运功路线。"令尊没告诉你吗?"判官笔刺穿染缸的刹那,黑衣人阴恻恻道:"三十年前护送第一块碎片的云家车队,可是满载着尸体回来的..."
第二章 染血天音
崔无忌的判官笔刺穿染缸的刹那,云襄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极慢。
太虚镜碎片在怀中剧烈震颤,那些金色纹路从衣襟缝隙渗出,如活物般攀上他的右臂。十二道破空袭来的透骨钉在他眼中化作清晰的轨迹线,每道线都连着黑衣人手腕的某个特定穴位。
"东南角三寸,震位偏宫!"白璃突然在他耳边低喝。
云襄福至心灵,染缸中浸泡的紫绸应声飞起。他并指如剑,按着碎片传来的灼热脉动点向虚空——正是白璃所说的方位。布匹在空中诡异地扭曲,竟将七枚透骨钉尽数裹住。剩余五枚被白璃翻手拨动的琴弦截住,琴音在染坊内激荡出肉眼可见的波纹。
"天音阁的《伏魔引》?"崔无忌暴退三步,判官笔在身前划出十字血痕,"瞎子竟是玉玲珑的传人!"
云襄右臂的金纹突然暴亮。他看见崔无忌咽喉处浮现一个闪烁的光点,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反应——食指带着青铜微光点向那处破绽。这一指看似缓慢,判官笔的十二重虚影却尽数落空。
"洞天指!"
指尖触及皮肤的瞬间,崔无忌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脖颈处的皮肤泛起蛛网状的青铜纹,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直。但云襄还来不及欣喜,右臂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些金纹正贪婪地吮吸着他的血液,在皮下形成诡异的经脉网络。
白璃的琴弦突然缠住他手腕:"别用气血催动!"她灰白的眸子泛起涟漪,"碎片在认主..."
崔无忌趁机震碎脖颈处的青铜纹,判官笔蘸着自己鲜血在空中画符。染坊内数十口染缸同时炸裂,各色染料汇聚成一条斑斓毒龙。云襄想要闪避,却发现右臂的金纹已蔓延至肩膀,整条胳膊如灌了铅般沉重。
"闭眼!"白璃突然将古琴竖立,五指在七弦上一抹。没有琴音,却有一圈淡银色波纹荡漾开来。云襄在闭目的刹那,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怀中飞出——两块太虚镜碎片悬浮在半空,将音波折射成无数光刃。
毒龙被音波光刃绞得粉碎。崔无忌的判官笔突然调转方向,竟朝自己左眼刺去。他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笔锋在眼球前半寸硬生生停住,手臂上青筋暴起如蚯蚓蠕动。
"殿主...的...摄魂..."他每说一个字就有黑血从嘴角溢出。云襄惊骇地发现,崔无忌的太阳穴处插着三根细如牛毛的金针,针尾还在微微颤动。
白璃的琴弦倏然射出,却不是攻击崔无忌——她精准地缠住横梁上悬着的靛蓝染布。染布展开的瞬间,云襄看到布匹背面用银线绣着完整的经络图,与他梦中见过的图案完全一致。
"龙渊古城..."白璃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震颤,"这是第三块碎片的藏处!"
崔无忌突然狂笑起来。他撕开胸前衣襟,露出心口处嵌着的半块青铜片——那碎片正疯狂抽取他的生命力,皮肤下蔓延的纹路已经变成紫黑色。
"你们根本...不知道...太虚镜真正的..."他的眼球突然爆裂,血雾中飞出成群青铜色的萤火虫。云襄想要后退,却发现那些萤虫全都朝着自己右臂的金纹扑来。
白璃的古琴爆出七个泛音,音波在两人周围形成透明屏障。萤虫撞在音障上纷纷坠落,却在落地时化作粘稠的血浆。血浆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三十年前某个雨夜,九道身影在祭坛前争夺青铜镜,其中一人背影酷似云襄的父亲...
"小心!"
崔无忌的尸体突然炸开。云襄本能地护住白璃,右臂的金纹自动交织成盾牌形状。冲击波将染坊的屋顶整个掀飞,月光洒落的刹那,他看见崔无忌残留的骷髅架上,颈椎处刻着细小的文字——正是祖父教过他的云家密文。
「镜非镜,钥非钥,九块合一者永堕无间」
第三章 龙渊骨刻
七日后,云襄的右臂已布满青铜色经络。那些纹路在子时会发出微弱光芒,将皮肤映照得如同透明,能清晰看见血液在金纹中流动的轨迹。
"别挠。"白璃拍开他抓挠手臂的手指,灰白瞳孔映着篝火,"碎片在与你的周天经脉融合。"她翻开随身携带的《天音志异》,指尖停在一幅插图上——正是人体布满金纹的模样,标题写着「太虚认主,百日成殛」。
云襄盯着那个"殛"字,喉头发紧:"意思是..."
"要么百日之内集齐九块碎片,要么被它吸干精血。"白璃突然用琴弦划破他手腕,渗出的血珠竟带着青铜光泽,"但你的血正在转化...这很反常。"
夜枭啼叫声打断对话。林间传来液体流动的窸窣声,溪水突然逆流而上,在空中凝成无数水针。云襄右臂金纹骤亮,看清每根水针尾部都连着近乎透明的丝线——三十步外的古榕树上,有个蓝袍人正在操控这些水流。
"碧波使洛青璇!"白璃的古琴横在膝头,"幽冥殿五行尊者之一。"
水针暴雨般射来。云襄正要施展洞天指,白璃的琴音突然变调。七根琴弦自行翻飞,奏出的《九霄引》竟与他怀中碎片产生共鸣。音波在空气中凝结成淡金色网格,那些水针撞上网格后诡异地悬停,针尖微微颤动指向不同方位。
"这是..."云襄突然发现,自己竟能预判出水针下一步的运动轨迹——不是靠金纹的解析,而是某种超越时间的感知。三根水针会射向他的左肩,五根袭向白璃的琴,还有十二根将封死退路...但所有动作都还未发生。
白璃嘴角渗血:"太虚音域...只能维持十息..."
云襄福至心灵,抄起地上一截枯枝点向虚空。枝头穿过音波网格的瞬间,那些悬停的水针突然调转方向,沿着丝线倒射回去。古榕树上传来闷哼,蓝袍人左肩绽开血花。但更惊人的是,枯枝划过之处竟留下淡金色残影,形成一招云襄从未学过的剑式起手。
"龙渊十九剑?"洛青璇的声音带着惊疑,"云沧澜的独门..."
水流突然裹住她消失在夜色中。云襄右臂金纹突然暴亮,他看见三滴悬在草叶上的血珠里,映出某个地宫的模糊轮廓——正是他们沿途寻找的龙渊古城。
黎明时分,他们循着血珠指引来到断崖前。寸草不生的岩壁上刻着棋盘状的凹槽,白璃触摸后浑身剧震:"需要两仪真气才能激活..."话音未落,云襄怀中的碎片突然飞出,与她锁骨下的纹身同时射出金蓝两道光束。
岩壁在轰鸣中坍塌,露出向下的青铜阶梯。每级台阶都刻着云襄梦中见过的经络图,但此刻在他眼中,那些线条正在缓慢蠕动重组。阶梯尽头是座圆形祭坛,九根石柱环绕着中央的青铜碑——碑上凹陷的形状正是太虚镜的轮廓。
"第三块在碑里。"白璃刚迈出一步,祭坛突然旋转起来。石柱上的刻纹亮起血光,地面浮现出巨大的八卦阵图。云襄右眼突然刺痛,金纹顺脖颈爬上脸颊——他看见每根石柱内部都蜷缩着干尸,其中一具的佩剑上刻着云家标记。
"别碰!"
喝止声从阴影处传来。披头散发的老者拄剑而立,左袖空荡荡飘荡。云襄的碎片剧烈震颤——老人断臂处嵌着半块青铜片,纹路与他右臂的一模一样。
"沧澜...叔父?"云襄不确定地唤道。记忆闪回中那个教他认穴的温和男子,与眼前狰狞的伤疤完全对不上号。
老者剑锋突然指向白璃:"天音阁的丫头,你师父没告诉你?当年就是玉玲珑提议分食太虚镜!"他独臂挥剑划地,剑气在祭坛上刻出深痕,"九块碎片对应九条人命,现在幽冥殿主已经..."
破空声打断话语。三枚透骨钉成品字形射来,钉尾燃着碧火。云沧澜回剑格挡,却见钉子在空中诡异地拐弯,竟同时射向三根石柱。柱内干尸的眼睛突然睁开,祭坛开始下沉。
"快走!"云沧澜一剑劈向青铜碑,裂纹中露出半块碎片,"他们用血祭唤醒了守护尸!"
地面裂开无数缝隙,干枯的手臂从中伸出。白璃的琴弦缠住云襄手腕,将他甩向青铜碑。他在空中翻转身体,右手抓住碎片的刹那,整条手臂的金纹突然活物般窜向胸口。
剧痛中,三十年前的记忆碎片汹涌而来——
暴雨中的祭坛,九人围着一面青铜镜争吵。父亲抱着婴儿急退,镜面炸裂的瞬间,幽冥殿主的面具脱落...那张脸竟与现在的自己有七分相似!
"小心!"白璃的尖叫将他拉回现实。三具守护尸已扑到面前,它们的指甲上泛着与崔无忌相同的紫黑纹路。云襄本能地并指前刺,融合后的两块碎片在体内轰鸣。这次洞天指带出的不是金光,而是某种扭曲空间的波动——三具干尸的动作突然凝固,接着像被打碎的瓷器般片片剥落。
但胜利的喜悦转瞬即逝。云襄右眼突然涌出青铜色液体,视野迅速模糊。最后的清晰画面,是白璃撕开衣领露出心口处的完整纹身——那分明是太虚镜背面的星图!
"你的眼睛..."白璃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眼皮,"碎片在改造视觉神经..."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原来天音阁的'听风辨位'是这么来的..."
云襄在彻底失明前,看到云沧澜的剑刺向白璃后心。他想呼喊却发不出声,只有右臂金纹暴起发难,隔空在叔父剑锋上点出火星。老人惊愕的表情说明一切——这招隔空点穴,正是当年他亲手教给侄儿的"流云指"变式。
黑暗降临。但出乎意料的是,云襄"看"到了更多东西——不是通过眼睛,而是某种能量感知。他"看"见白璃体内流转的蓝色光流,看见云沧澜断臂处蠕动的黑色能量,甚至能"看"穿青铜碑内部盘根错节的能量脉络...
"洞玄心眼..."他喃喃道。这是碎片给予的新能力,也是更深的吞噬开始的征兆。
祭坛完全沉入地下时,洛青璇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殿主有令,活捉天音阁传人..."水滴在空中凝结成无数镜子,每面镜子里都映出不同的云襄——童年练剑的、渔村遇袭的、还有...一个正在幽冥殿祭坛前跪拜的?
白璃的琴弦突然全部崩断。七根弦缠绕成某种古老符咒,在三人周围形成音波结界。她咬破手指按在云襄眉心:"以血为引,太虚为证——"
结界外传来幽冥殿主沙哑的笑声:"你以为失明是代价?不,那只是开始..."
第四章 荒漠镜影
失明第七日,云襄尝到了颜色的味道。
白璃的血液在他舌尖绽开时,竟带着青铜光泽的咸涩和琴弦震动的颤音。这是"五感代偿"的诡异效果——自从那夜白璃用天音阁禁术将他破碎的视觉转移到自己身上,世界就以扭曲的方式重新呈现。
"别动。"白璃的手指沾着药膏划过他眼皮。现在她能看见了,代价是永远失去味觉。但云襄通过新觉醒的"洞玄心眼",看到她视网膜上密布着与太虚镜相同的纹路。
"你把自己的眼睛变成了碎片容器。"云襄突然抓住她手腕。通过触觉,他"看"到白璃体内流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某种带着琴韵的蓝色光流,"星图在吞噬你的脏器。"
白璃抽回手,束起新换的银丝琴弦:"去西域找到烛龙之眼,就能中止这个过程。"她展开从云沧澜处得来的羊皮地图,某个红点正在敦煌以西的荒漠闪烁,"但幽冥殿的'伪镜'会干扰碎片感应..."
话音未落,客栈窗户突然结霜。冰晶在木框上蔓延出蛛网图案,与云襄梦中见过的某种阵法一模一样。白璃的古琴自动横在胸前,七根琴弦绷直如剑。
"寒冰尊者。"她刚出声,整面墙便轰然倒塌。飞溅的木屑在空中凝成无数冰针,针尖全部指向云襄右臂的金纹。
一个白衣女子踏冰而来,每步都在地板上留下霜花足迹。最诡异的是,她脖颈处延伸出的冰晶纹路,与云襄的金纹竟有七分相似。
"交出天音阁传人。"女子声音如同碎冰碰撞,"殿主只要她心口的星图。"
云襄的洞玄心眼突然刺痛。他"看"见女子心脏位置没有血肉,而是块不断增殖的冰晶——那里面封着半块太虚镜碎片!本能反应快过思考,他并指如剑点向女子左胸下三寸——那里有处金纹显示的能量节点。
指尖触及冰晶的刹那,整座客栈突然翻转。地板变成天花板,桌椅悬浮空中,白璃的琴声在倒转的世界里扭曲成怪异音调。冰晶女子趁机化作风雪漩涡,无数冰针从漩涡中心射向白璃心口。
"镜界幻术!"白璃咬破舌尖,血珠在空中绘出星图片段。琴弦震动的频率突然与云襄怀中碎片同步,两种波纹交汇处,悬浮的冰针纷纷汽化。
云襄趁机扑向漩涡中心。右臂金纹暴长,竟顺着指尖蔓延到冰晶女子身上。那些纹路如同活物般啃噬冰晶,女子发出非人的尖啸——她胸口的碎片正在被金纹强行抽取!
"小心反噬!"白璃的警告晚了一步。云襄触到碎片的瞬间,无数陌生记忆灌入脑海:幽冥殿主在冰窟中雕刻伪镜,镜中倒映出的却是...父亲的脸?不,那张脸更年轻,眉间没有父亲标志性的伤疤...
冰晶女子趁机自爆。气浪将两人掀飞出客栈,荒漠的热风瞬间蒸发了所有冰晶。白璃的银丝琴弦在沙地上划出深深痕迹才稳住身形,而云襄的右臂已经完全青铜化,皮肤下可见金色能量流动。
"她记忆里的影像..."云襄喘息着,"幽冥殿主可能是..."
"你舅舅。"白璃突然指着远处,"看。"
热浪扭曲的视野尽头,一座金字塔形的黑色建筑矗立在沙漠中。但通过洞玄心眼,云襄看到那其实是无数青铜镜组成的结构,每面镜子都映出不同角度的星空——正是白璃心口星图缺失的部分。
跋涉三日,当他们站在烛龙遗迹入口时,才发现所谓的"眼"竟是悬浮在祭坛上的一块菱形青铜片。与其它碎片不同,这块碎片表面布满血管般的红纹,像活物般规律脉动。
"不要直视它!"白璃突然捂住云襄眼睛,但已经晚了。烛龙之眼映出的不是他们的倒影,而是记忆深处的画面——
年幼的云襄被父亲绑在祭坛上,九块碎片悬浮在周围。一个与幽冥殿主穿着相似的黑衣人持刀走来,刀尖滴着血...但下一瞬画面翻转,黑衣人摘下面具,露出的竟是父亲悲痛欲绝的脸!
"这是..."云襄头痛欲裂,右臂青铜化部分开始向肩膀蔓延。白璃急忙拨动琴弦奏响《清心普善咒》,但琴音被遗迹突然的震动打断。整座建筑开始旋转,每一面青铜镜都射出刺目红光。
镜光交汇处,渐渐凝成一个女子的虚影。她穿着西域风格的服饰,眉目间与云襄有七分相似,手中捧着完整的太虚镜。
"娘...亲?"云襄不确定地呼唤。女子没有回答,只是将太虚镜转向某个特定角度——镜面映出的竟是现在白璃心口的星图,只是更加完整。
白璃突然闷哼一声,衣领下的星图自动浮现,与镜中影像产生共鸣。她痛苦地蜷缩起来,皮肤下开始透出蓝光:"它在抽取我的...生命力..."
云襄冲向虚影,却被突然出现的七具尸傀包围。它们穿着各派服饰,共同点是胸口都嵌着太虚镜碎片。最前面的尸傀掀开斗篷——赫然是已经死去的崔无忌!他脖颈处的伤口里伸出青铜触须,正与其它尸傀相连形成阵法。
"七星锁魂阵。"幽冥殿主的声音从每面镜子中传来,"当年你父亲就是用它..."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云襄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他将自己青铜化的右臂直接插入了烛龙之眼!
碎片融合的剧痛让他跪倒在地,但无数记忆碎片也在这一刻串联成线:父亲与舅舅为保护太虚镜不被朝廷所得,故意制造分赃假象;九块碎片分给九人是为分散风险;而他被绑在祭坛那夜,其实是父亲在给他施加封印...
尸傀的阵法突然紊乱。云襄抬起鲜血淋漓的脸,右眼已经完全变成青铜色,瞳孔中映出烛龙盘旋的图案:"舅舅,我知道你能听见。"
他举起融合后的新碎片,红光中浮现出三十年前的真相——幽冥殿主,他的亲舅舅萧沉舟,当年为保护婴儿不被太虚镜选中,自愿堕入魔道炼制伪镜吸引朝廷注意。而父亲带着真正的碎片隐姓埋名...
七具尸傀同时僵住。白璃趁机将全部琴弦刺入自己心口星图中心,喷出的血雾在空中组成完整星图:"云襄,现在!"
星图与烛龙之眼的光束交汇处,空间被撕裂出一道缝隙。云襄看到缝隙那端是太虚镜的完整影像,而镜前站着两个身影——持剑的父亲与面具碎裂的舅舅,两人背后还有第三个人影正在凝聚...
"第三位守护者..."白璃的声音越来越弱,"快选择..."
缝隙开始收缩。云襄必须在伸手抓住镜中父亲,或回头救正在晶体化的白璃之间做出抉择。而尸傀们突然齐齐跪倒,它们的碎片自动飞向烛龙之眼——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某种古老的仪式...
第五章 裂镜之盟
云襄的手悬在时空裂隙前。
指尖离镜中父亲的幻影只有一寸,身后传来白璃身体晶化的碎裂声。烛龙之眼的红光将两种选择映得分明——触碰三十年前的真相,或救下正在消散的同伴。
"傻子..."白璃的声音已经带着晶体共振的嗡鸣,"你明明..."
云襄突然折身回返。青铜化的右臂撕开包裹白璃的晶簇,左手却将烛龙之眼拍向她心口的星图。这个动作让尸傀们发出整齐的尖啸,七块碎片从它们胸口飞出,在空中组成北斗七星图案。
"我选第三条路。"云襄的右眼烛龙纹旋转,青铜手臂插入星图与碎片的能量交汇处。
世界在刺目的白光中静默了一瞬。
当视野恢复时,白璃悬浮在半空。晶体化的身体重新变得柔软,但皮肤下流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与太虚镜完全一致的青铜色光流。她睁开眼,瞳孔变成了镜面般的银白色。
"原来如此..."她的声音叠着无数回音,指尖轻触最近的尸傀额头。那具崔无忌的尸身突然剧烈颤抖,胸口空洞处浮现出记忆画面——三十年前的血夜,他奉命追杀的其实是个抱着婴儿的女子。
云襄认出了女子眉心的朱砂痣:"母亲?"
白璃——或者说暂时占据她身体的某个存在——转向烛龙之眼。镜面映出的不再是过去,而是天音阁创派时的场景:两位祖师共同铸造太虚镜,镜背的星图正是以音律谱线为蓝本。
"两仪共鸣器。"镜灵状态的白璃轻语,"本为沟通天地元气所用..."
一道黑影突然刺穿她的肩膀。云襄甚至没看清攻击从何而来,只闻到熟悉的沉水香气——与母亲留下的香囊一模一样。第三位守护者从烛龙之眼的镜面中走出,黑衣上绣着与白璃星图对称的暗纹。
"墨珏?"云襄想起天音阁典籍记载中,玉玲珑当年收了一对孪生姐妹为徒。
黑衣女子揭下面纱。相同的容貌,不同的是她左眼戴着青铜眼罩,露出的右眼瞳孔是倒置的烛龙纹。她手中把玩的正是最后一块太虚镜碎片,形状恰好能补全白璃心口的星图缺口。
"妹妹还是这么爱逞强。"墨珏的指尖在白璃伤口抹过,血迹竟在空中凝成音律符号,"当年师父把我们一个培养成容器,一个训练成钥匙..."
白璃的镜灵状态突然不稳定起来。云襄看到两姐妹接触时,她们体内的碎片能量产生诡异共振。更惊人的是,自己青铜化的右臂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变形,皮肤下浮现出与太虚镜背面完全一致的符文。
"现在明白了?"墨珏突然掐住云襄喉咙,力道大得不可思议,"你们云家血脉是唯一能承受镜魂的容器!"
无数记忆碎片通过接触涌入云襄脑海:父亲与舅舅反目那夜,钦天监的紫袍术士在镜前焚香;母亲抱着婴儿跪在祭坛,九块碎片悬浮成某种封印阵型;而最可怕的画面是——完整的太虚镜里,始终映不出任何人的倒影...
"镜中有东西..."云襄挣扎着说出这句话,右臂突然自主行动。青铜手指刺入墨珏左眼眼罩,挖出的竟是块活体般的碎片!它蠕动着想钻入云襄伤口,被白璃用琴弦及时缠住。
三块碎片在琴弦上共鸣,烛龙遗迹开始崩塌。墨珏冷笑着退入镜中:"七日后满月时,钦天监会用万民血启动伪镜。"她的声音随着身影一起模糊,"想要真相,就来京城镜塔..."
白璃从镜灵状态跌落,被云襄接住时浑身冰冷。她颤抖的手指抚过自己不再流血的肩膀伤口——那里已经感受不到任何触觉。
"五感又少了一感。"她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突然剧烈咳嗽。掌心的鲜血里,漂浮着细小的青铜结晶。
云襄的右臂传来钻心疼痛。青铜化已经越过肩膀,向心口蔓延出蛛网般的纹路。他看向悬浮在空中的八块碎片——它们正缓缓旋转,组成一个残缺的圆。最后一块,想必就在钦天监手中。
遗迹完全坍塌前,云襄瞥见烛龙之眼最后映出的画面:京城最高的镜塔顶端,幽冥殿主与紫袍术士并肩而立,他们面前悬浮的伪镜里...有个与云襄一模一样的身影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