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末期(公元前455—前453年),在今太原发生了一场战争,这次战争的结局,让礼乐崩坏,人心思变的春秋格局,为之一变。
赵、魏、韩三家瓜分了知氏一族的土地后,势力更加强大,50年后,周天子威烈王不得不加封赵、魏、韩三家为诸侯。
77年后,赵、魏、韩三家瓜分了晋公室的土地,彻底摆脱晋国家臣的身份,预示着更加激荡铁血的战国时代的到来。
而在这关键的一战中,有一个人影响了战争车轮的走向,这个叫张孟谈,是赵襄子的首席谋臣。
张孟谈,生于何时、何地,是什么出身,都已经很难查知了,各种典籍的记载,他是横空出世的,在知伯向赵襄子要地时,他才首次出现,之前的经历一片空白,只能有无限的想象。或许他如大多士子一般出身没落氏族,凭着自己的才能,得到赵家的赏识,一举成为赵家的家宰。
一、诸侯、卿相相兼并,策士谋臣登场
晋国六卿的内斗,只是春秋末期各大势力相攻伐、相兼并的一个缩影。大国为霸业,小国为生存,已经抛弃王道礼仪,转而相信权谋武力。斯文温和,文质彬彬的时代氛围已经在逐渐消失,空气中已经弥漫着阳谋大争和阴谋较量。
晋景公时,晋国置“六卿”,后来到了晋出公时,六卿分别是知氏、赵氏、魏氏、韩氏、范氏、中行氏,知氏一家实力最大。后来知伯伙同赵、魏、韩三家灭了范氏、中行氏,分了两家的土地,六卿知剩下了四卿。
自从灭了范氏、中行氏以后,知伯更加自高自大,贪欲也预发膨胀,后人评论说他:“眩于得而不顾其祸”。
过了几年,知伯派人去找韩康子(韩卿家主),问他要土地,无缘无故上门要地,韩康子自是不愿意给,这个时候他的谋臣段规,据说是当年郑国共叔段之后,他向韩康子谏言说:“不可,知伯的为人,好利且很残忍,如果不给他土地,他一定会派兵来打我们。不如给他地,让他更加骄傲,他一定又会问其他家要地,他家不给的话,知伯必会派兵攻打。我们韩不仅可以免于患难,而且待时机而动。”
果然,这个知伯欲壑难填,转而又向魏要地,魏的家主魏宣子同样不想给,他的某臣赵葭马上谏言:“知伯向韩国要地时,韩国给了,现在魏不给的话,那是自恃强大,而激怒知伯了,必定会迎来刀兵相加。”
魏宣子也同意了,给了知伯一万户的土地。
两家都给了地,知伯自以为人家都怕他,越发的高兴了,于是又相赵要蔡和皋狼这两块地。赵襄子硬气,不给知伯面子,拒绝了他的要求。知伯大怒,暗地里和韩、魏勾结,集结军队准备攻打赵。
俗话说:若要其灭亡,先使其疯狂。放到知伯身上,恰到好处,两次请地,断了韩、魏的退路,让自己成为孤家寡人。韩、魏明着是和知伯结盟一起攻打赵国,实则在等待一个有力的时机。
而这个时机,是张孟谈带来的。三家围困晋阳三年,晋阳城里已经弹尽粮绝,相互食子了。
《战国策》里是这样描述的:“围晋阳三年,城中巢居而处,悬釜而炊,财食将尽,士卒病羸”。
这种情况下,赵襄子已经有投降的心思了。
张孟谈对赵襄子说:“我听说,亡不能存,危不能安,则不能算是智谋之士,您放下投降的心思,我去拜访韩、魏的君主”。
这时,张孟谈策士的身份,体现出来了,凭一张嘴,说动韩、魏两君,放弃攻赵,转而攻打知伯。
策士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洞悉人物之间的厉害关系,洞察事物之间的发展大势,从而对点下嘴,一举说动对方,自愿改变原来的初衷。
张孟谈对韩、魏两君说:“我听说唇亡则齿寒,现今知伯带领您们两位攻打赵,赵即将要灭亡了,但是赵亡了,那么接下来就要轮到你们韩、魏两家了。”
赵、魏两君一听张孟谈这么说,心里顿时七上八下,不知所措,想和赵联手,又怕知伯知道。张孟谈抓住二君的心理,说道:“这计谋出二君之口,到达我的耳朵里,没有人会知道。”打消了他们的担心顾虑。
而知伯听到属下说起张孟谈见韩、魏二君时,他还不相信,而属下给他出主意,给韩、魏君手下的两个重要谋臣分一块地,结交韩、魏两国,不至于这两国走到赵那边去。
贪婪、自大的知伯,终于等来了他的恶果,这个恶果就是身死地分。
二、进则稳固赵社稷,退则保全七尺身
战国策士们,入世的目的,一是凭胸中计策谋略,三寸之舌,解君王疑惑,成自己富贵。二是,凭胸中所学,纵横捭阖,拨弄各国风云,即为国家生存强大献策,也为自己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张孟谈,游说韩、魏二君成功后,让赵、韩、魏三家联合到一起,一举灭了知伯一族,保全了赵宗室,让赵成为诸侯国有了可能。
凭一策之计,全赵家,封疆拜相,位尊权重,策士的理想,孟谈已经实现了。但是他却做了一个连赵襄子都不理解的决定:“臣愿捐功名去权势以离众”,他要抛弃既得的权势富贵,归隐田园。
这样的不近人情,赵襄子不理解,有脾气了,便有了“成功之美”和“持国之道”的辩论了,更是引出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的成语。
最后,赵襄子生气,在家睡了三天,然后派人问孟谈:“如果晋阳之战,你不做使者,会怎么样?”孟谈回答道“都会被杀戮。”
结果当然是赵襄子许他功成身退,《战国策》记载:张孟谈便厚以便名,纳地释事以去权尊,而耕于负亲之丘。
三年后又发生一件事,韩、魏、齐、燕四家共谋赵,之前瓜分知伯地时,赵多分了十城,韩、魏一直拿这个说事,现在要动刀兵逼迫赵了。
孟谈身退隐,心没有退。当赵襄子赶来问他计策时,他对赵襄子说道:你帮我背剑且亲自御车载我到都城,并在太庙授予我大夫之职位,我试着想办法解决危局。
最后,他派他妻子出使楚国,长子出使韩国,次子出使魏国,最小的儿子出使齐国,使得四国彼此起了疑心,谋赵的阴谋破产了。
从这件事看来,张孟谈还是策士之家,老婆孩子都能做“行人之官”,对此,史书没有明确记载,我们也只能从之言片刻当中推测了。
张孟谈之前,也有出谋献计、游说各利益集团的策士,但能凭一己之策,全国家命运,开时代新局面的,自张孟谈开始。
张孟谈为后世的纵横策士们开了一个好头,做了一个好榜样,只是后来的时代氛围使然,策士们太醉心于功名权贵,策士们的命运:善始者实繁,克终者鲜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