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看下去真的好高啊。”
像这样的话,他在心里默念了五六遍,他连嘴唇都不敢开阖,担心被下面的伙伴看到。
伙伴们已经三三两两地跳了下去,有的摔了个屁蹲,有的往前一小跳后勉强站住,可每张仰起来的脸都溢着得意的笑。
他站在缓台上,望着楼下草坪上嬉闹的同伴,内心涌起一阵凉意,伙伴们不再仰着头呼唤他了,他甚至觉得如果就这样待到天黑,他们肯定会完全忘了缓台这回事儿的。
他索性坐到缓台上,朝后仰着头,打量着斜上方的窗台:这里窗台的高度设计得很有欺骗性,小学一年级的孩子可以轻易而平稳地落到窗台下的缓台上,却无论怎样蹦跳都无法再抓住窗台的边沿,更不要妄想着原路返回了。当下他就面临着这样的窘境。
老天似乎也等得不耐烦了,匆匆拉开了青灰的苇帐,挡住了天边红玛瑙般的霞光。缓台上那个可怜的身影不禁哆嗦起来,他想朝下面的伙伴喊上两声,可直到脸涨成了熟透的番茄色,也没发出一丝声响。唉,要是能喊早就喊出来了,可以后会怎样呢,今天的事肯定会被他们念叨个不停了,直到有一天彻底离开这些伙伴。“我真是个不争气的家伙啊!”他沮丧极了,索性就那么盘起腿坐着,和自己赌着气。
“喂,我们要回家了。”一个声音从楼下传上来。他朝下看了看,是那个领头的孩子,今天自己就是被他拉过来的。他想到这里,不觉感到生气,撇过头不去理那孩子。
“我们从窗口把他拉上来吧?”楼下的另一个孩子提议道。几个孩子唧唧喳喳地商量了几句,还没等他听清楚,几个孩子已经哗啦一下统统朝楼道口奔过去。没过几秒,踩踏楼梯的噔噔声就停在了他的脑门上,一个个小脑袋挤满了了不大的窗口。
可是问题来了,他们也全是小孩子啊,又疯玩了一天,根本没有什么力气能把缓台上的同伴拉上来,里面也没有个头特别突出的同伴。
“你跳到缓台上把他举一下,我们把他拉上来。”领头的孩子对他们当中最高的那个孩子说道,像是将军在对士兵发号施令。今天他们玩的正是将军与士兵的游戏。
“高个子”男孩应了声,众人让出了窗口,男孩双手攀住窗沿灵活地一跃,便稳稳当当坐在了窗框口,窗口距离缓台一米七八,跳下来会震得脚底板疼。当缓台上候了大半天的孩子注意到“天外来客”的时候,那个高个儿男孩已经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
待青灰色的苇帐变成了灰黑色,小区里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从高处看下去,一群孩子在灯光里留下了长长短短的影子,影子欢快地蹦跳着、嬉闹着,渐渐地融入了这片耀眼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