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天前哥哥结婚的喜酒到现在真正下了火车,陈北铭才有了一点真实感。火车站里喧闹拥挤的人群让他不适地皱起眉头,他艰难地抬起提着行李的左手看了下时间,火车没有晚点,按照约定师兄应该已经在火车站等他了。正犹豫要不要打电话询问的时候,手机响了,正是师兄的电话:“喂,北铭啊,你到了吗?实在不好意思啊,你看我这公司临时项目出了点问题在开会,我刚得空溜出来给你打电话。抱歉啊,我没法儿接你去了,这样吧,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自己打车过来行吗,面试一直到下午四点结束的,路上小心点儿哈!哎,同事叫我了,对不住了啊,待会儿见嘿!”陈北铭抿着嘴苦笑了一下,除了接起电话时的那一句“喂”竟然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看来师兄还是当年那样风风火火的性格,相比之下自己这几年好像变得越发沉默了。
来不及感慨,陈北铭收到师兄发来的地址后,就提着行李匆匆朝目的地赶过去,现在十点半,不堵车的话面试之前还可以先找个酒店梳洗休息一下,两天的火车让他憔悴邋遢了不少。J市的交通一向以堵塞和拥挤著称,但是今天偏偏陈北铭运气好,坐在出租车上竟一路畅通,红灯都没遇上几个,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面试的公司。眼看时间充裕,陈北铭先在公司附近吃了饭又找了酒店好好洗了个澡,休整了一番。下午两点神清气爽地带着简历穿过几条马路去公司面试。
周余懒洋洋地撑着脑袋歪在言翼诗的副驾驶座上,饶是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英气十足也掩盖不住脸上深深的倦意,言翼诗则天南地北地吹着牛,一边还抱怨这新车不趁手赶明儿再换一辆。下午两点,马路上热气腾腾,连车都没见几辆,更别提行人,周余眯着眼睛又打了一个哈欠,懒得理这孙子废话,要不是这言四屎心急火燎地打电话给他说有急事儿找他,他这会儿刚从国外出差回来正忙着倒时差补眠呢,结果被找出来只是为了陪他遛新车,当时他就把这孙子从里到外骂了个遍,架不住这孙子死皮赖脸还是给他连推带拽塞车里了,只好陪着他窝在车里压马路。
路边咖啡厅一对男女在争执,拉扯间女人甩了男人一个耳光,言翼诗向来是个唯恐天不乱的主,遇到这样的事儿就没有不看热闹的道理,梗着脖子看人吵架,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开着车。周余歪歪脑袋白了言翼诗一眼,收回目光时正好看见一个人从转角路口穿出来,马上就要撞上了,言翼诗竟然还浑然不知津津有味地扭着头看别人吵架。周余骂了句“我X!”还没来得及踩刹车,那人就倒在车前,周余赶紧一脚跺在言翼诗脚上替他踩了刹车,好在是名车,制动速度够快,言翼诗哐当一下趴方向盘上,一脸震惊地看向周余,周余愤怒地回瞪他。“撞……撞人了?我X,我咋这么背,新车上路第一天就撞人了,不会死了吧,呜呜,咋办啊老三……”言翼诗瘪着嘴向周余拼命释放求救信号。周余利落地解开安全带,哗地拉开车门,跳下车,又伸腿进来踹了言翼诗一脚,“哭个蛋,撞了人还特么的不给老子滚下来!”言翼诗也哆哆嗦嗦地从车里钻出来,周余先下车走到车前一看,一西装革履小伙子正躬着背抱着腿,身旁放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周余猜测可能是附近公司上班的,和言翼诗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者还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周余瞪了他一眼,随即蹲下来问地上抱着腿的伤者:“那个,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儿吧?”地上的小伙子抬起头看向周余,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说:“好像有点事儿,腿疼得厉害。”言翼诗在一旁大叫:“我……我们送你去医院,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全包!”周余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受伤的小伙子对着言翼诗也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又不是要讹你,你那么急着要给钱干嘛?”说着就挣扎着要站起来,周余在一旁搭了把手,但是还是能明显感觉到他站立不稳。周余弯腰捡起落在一边的文件袋交到他手里,:“看你伤得挺严重,走吧,我们送你去医院,你是在这儿上班吗,要不要打电话请个假先?”小伙子捏着文件袋似乎在犹豫,:“是这样的,我本来是要去面试,这个机会对我挺重要的,能不能麻烦你们先送我去面试,面试完了我再去医院?行吗?”言翼诗在一旁张着嘴“啊?呃……这个……那个”了半天也没回答出个名堂来,周余扶着小伙子往车后座走,“你先上车吧,哪个公司?我们送你去面试,待会儿再去医院,你撑得住吗?”看着小伙子一脸极力忍疼的样子,周余也难得动了恻隐之心,毕竟是他们有错在先,当然要充分满足伤者的一切要求,何况还是合理要求。“谢谢,麻烦你们了。”受着伤小伙子还不忘保持礼貌和风度,这让言翼诗和周余都有些惭愧。
本来也就两条马路就到的地方,周余他们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公司楼下,言翼诗开车去找停车位,周余扶着小伙子上楼去面试,出电梯时,周余才想起来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小伙子靠着墙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以前公司的名片,微笑着双手递给周余,“我叫陈北铭,这是我以前的名片。”周余也鬼使神差地双手接过名片,“哦,陈北铭,你好,我叫周余,呃,多余的余。”陈北铭笑着和周余摆摆手说:“你好,那我先进去了。待会儿见。”说完便扶着墙一瘸一拐进了面试的房间。
面试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周余正对着电梯门口的一株盆栽发呆,走廊里的长凳上还坐着其他面试者,周余扫视了一圈,发现他们都没有陈北铭的气质好,就连长得也没有陈北铭帅气干净。想到这里,周余使劲摆摆头,我在想什么啊,比较这些干什么。突然陈北铭就出现在他面前,见周余没看到他就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周余一惊,猛地一抬头就看到陈北铭笑盈盈的脸,刚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陈北铭额角也蹭破了点皮,红红的一片已经肿起来了。周余二话没说拉起陈北铭就往电梯里冲,陈北铭被拉得直踉跄,好在电梯正好到了,陈北铭靠在电梯壁上咬着牙忍疼,看到周余目光落在他脸上,还是扯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谢谢你,也谢谢你的朋友,我的面试通过了。而且考虑到我受了伤,公司还特批我下周一才开始上班,多亏你们愿意送我来面试。”周余苦笑,扶着他走出电梯,给言翼诗打电话让把车开过来,然后看着他的腿说:“你不是在说反话吧,我们害你受了伤,还差点耽误面试,你还谢我们,别折煞我们了。”陈北铭一愣,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我是真的感谢你们的……”周余看着他挂彩的脸上满是慌张和真诚,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差点忍不住伸手拍他脑袋,还好两人都是一八几的身高,不存在明显高低差,没有给周余拍脑袋的机会。
陈北铭的伤说重不重但说轻也不轻,身上的几处擦伤不甚要紧,但是小腿裂纹骨折需要打石膏固定,言翼诗在一旁感叹:“啊,还有裂纹骨折这么一说啊,我还以为一骨折就得是粉碎性的呢!还好还好!”陈北铭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周余直接就是一脚踢到言翼诗小腿上,恶狠狠地说:“你丫的给我闭嘴,要不要给你来个粉碎性骨折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