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荒野) (第三节:画梅) 也许,我的灵魂原本是纯净的。 但是,从我记事那天起,我的心灵就不曾有过安宁。 因为,即便是在穷乡僻壤的张家沟,我的家也是全村最穷的。 在我出生的那天,父亲留下了双目失明的妻子和我,去另一个世界了。 我来到人世间不久,中原大地、乃至整个中国发生了历史罕见的灾荒,村上的人口大量减少。 我三岁那年的冬天,一根木棍把我和瞎妈妈连成了一体。我拉着母亲到野地里寻找吃的。 我们奔走了一天,村里、村外、村前、村后,一切能供人充饥的东西,早已被人们塞进肚子里了。 年轻人都进山去采集一种叫毛栗子的野果,山高路远,我们去不了,也很少有人能施舍我们几颗。 太阳落山时,我们坐在村边的小河畔歇息,母亲把我搂在怀里,母亲担心再也回不到那间茅草屋了。这时一个姑娘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虎子,到这里来。”母亲有气无力地问:“是话梅姑娘吧?你在这里弄啥?”“我在这里捡大雁屎呢,这儿可多呀,回家烤成焦黄,吃起来像爆米花一样香。” 话梅说着话跑过来给我和母亲每个人一把大雁屎。说:“大婶,我以后每天都带虎子来捡好了,我知道什么地方有。”母亲说:“真是个好姑娘。” 母亲说完尝了一颗酥香的大雁屎,把其余的都给了我,我贪婪的吃了几个颗,才想起妈妈。 我道:“娘,你也吃呀。” 母亲道:“娘牙掉了,咬不动。” 我道:“那我给你嚼。” 母亲道:“嚼的不香。” 迟疑了一会儿。 母亲道:“快吃吧,吃不饱也会掉牙的。” 我对周围的事物保持着冷漠,话越来越少了,就连相依为命的母亲,有时我也觉得好像是一个陌路人。 这种冷漠终于爆发了,那天,一辆花轿车耀武扬威地开进了张家沟,停在了画梅家门前。 画梅,是我青梅竹马时的女伴,也是我心中一直依恋的姑娘。 这次,由家中做主,把画梅许配给山外四十里地的一个党支部书记。 那人四十来岁,一甩手就拿出两千块钱彩礼,左邻右舍都在啧舌,说画梅掉进了福窝了。 可画梅却哭成了泪人,当人们把画梅抬到车上时,她像被屠宰前的畜生一样发出尖厉绝望的叫声。 那天我没有出门,什么事都没有做,因为无论我做任何事,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把自己关在屋里,咬破自己的嘴唇,拽掉了自己的一片头皮,把家里唯一一口做饭的铁锅砸了。 母亲没有责说我,也没有安慰我,只是在默默地掉眼泪。 从此,我就变得更加冷漠,更加不容别人接近,只是读书更加入迷了。 第一次考大学时,因为没有及时给队长上贡,队里不给我出具证明,没能进入考场,我只好在家里蹲了一年。 第二年,在好多人的劝说下,我提着两瓶白酒去见队长。 队长脸上横肉颤个不停,哼哈地说:“耽误了一年挺可惜。” 我握紧拳头,想把两瓶白酒砸在队长的头上,我想看他脑袋流血,但我没做到,我是懦弱的。 接到了地质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后,我没有激动,也没有向谁感恩,好像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二十年间,我在张家沟经受了多少饥饿,屈辱和痛苦,仅仅一张录取通知书是无法补偿的。 直到,我发现世上还有一个人比我更加孤独,更加不幸的人后,我的心里才稍为得以平衡。 那个人就是母亲,几天来,母亲默默地为我准备行李,没有欢笑,没有悲伤。 仿佛一切都是冰冷的,我开始狠狠地责备起自己以前对母亲的冷漠。
人性的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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