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丨江湖棋局

引子

“老高,把谦叫来。”

“是,孤独教主。”

……

“我不管不顾江湖五年,终于等到一批新势力崛起了。”

“可惜他们都躲在暗处。”

“这又如何?我有一计,可以诱他们现身!”

“义父请讲。”

“我假死。”

“什么?!”

“要是我死了,他们这群跳梁小丑一定会忍不住出手的。”

“义父,此计甚妙,但还有一丝不妥之处。”

“假消息终究会有走漏风声的一天,不如……咱们将计就计!”

……

“老高!你!你……”

“孤独教主,安心去吧,我们会替你完成遗愿的。”

“啊……”

……

“老高,你跟了义父多长时间?”

“五十年。”

“五十年的情义还不如那十万两黄金?”

“人生在世须尽欢,情义能值几个钱?”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那这令牌……”

“抛出去,做个诱饵,反正它迟早都会回来的。”

“是,谦教主。”

第一章   落叶令牌

江州,春。

哗啦啦的大雨冲刷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这场大雨已经下了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平常人来说,或许就是几天不出门而已,但对于做生意的人,下雨无疑是一件坏事,一件断财路的坏事。

客栈内,陈玉珩独自一人侧趴在木桌上,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门外寂寥的青石板路,默默叹气。

“唉,这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他的半边脸贴在桌面上,一只手抓着抹布在脸前来回移动,“明知道我怕麻烦,还丢下这么大一个客栈让我经营,美其名曰锻炼我,我看是自己懒吧!”

“唉,谁叫他是我爹呢?”说着,陈玉珩缓缓坐起,走到门后,手一伸将客栈门掩了一扇,“看来今天又要早点关门了。”

就在他正准备去拉另一扇门时,突然一只戴皮套的手猛地伸出,一把拉住门,陈玉珩一惊,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

“咳……咳……”伴随着一声咳嗽声,一位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男子出现在他的眼前。

硕大的斗笠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仿佛连空气都不放过。除了一片黑,陈玉珩什么也看不到。

“客官……您这……风尘仆仆地来……是要打尖还是住店?”陈玉珩显然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连说话声都带着一丝颤抖。

男子一言不发,兀自往客栈里头走去,找了张空桌子,静静地坐下。

“咳……咳……”

“这人……是要干什么?”陈玉珩一边想着,一边把刚才关上的木门又再次拉开。

他走到男子面前,那斗笠男子仍旧是一言不发。

“您……这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男子缓缓伸出右手,指着桌上的箸。

“吃饭?”

“咳……咳……”男子点了点头。

“好嘞,我这就去给您准备点吃的!”陈玉珩一手抄起桌上的茶壶,另一手翻开一个杯子,满上,推到男子面前,“那您要吃什么?随意?”

“咳……咳……”男子又点了点头。

“行……行的,那您先喝茶,我进去准备准备。”陈玉珩二话不说转身走入后堂,虽然他很想继续再问下去,但直觉告诉他还是别多管闲事,毕竟比起好奇心,他更怕麻烦。

片刻之后,陈玉珩端着木盘缓缓走出,“久……等了……”

宽敞的前堂内一片寂静,原本还坐在门前木桌上的斗笠男子不见了,连同他的咳嗽声一起消失。

他端着菜走到门前,探出头左右望了望,街道上除了雨,还是雨。

“这晦气!白瞎了这上好的牛肉。”陈玉珩快步走到桌前,将手中的木盘狠狠地落在桌面上。

“哐当”,桌上传来一声脆响。

他低头一看,只见桌上摆着一块精致的赤色令牌,上面纹着一片枫叶。

“这是?”令牌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他的手朝它伸去。

就在这时,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可怕的风鸣声,陈玉珩抬头一看,只见三四把利箭呼啸而来,目标直指自己!

他眼神一变,收回手,一个后跳退到账台前,躲开箭矢。

哆哆哆三声,一把箭矢射在令牌旁,另外两把射在长木凳上。

“呼,好险。”陈玉珩长舒一口,若不是自己反应得快,方才恐怕早就和那木椅一起升天了。

“你也未免高兴得太早了吧!”话音一落,三道黑影从陈玉珩眼前一闪而过闪过,待他反应过来,三把白花花的钢刀已经驾在他的脖子上了。

“我……我只是一个老实的生意人,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陈玉珩一脸无辜地看着三位蒙面黑衣人。

“要怪就怪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其中一位黑衣人大喝一声,挥动手中钢刀,唰地一声砍在了身旁另一位黑衣人的身上。

只听见嘶啦一声,那名黑衣人的身上立马多了两道血红的口子,白花花的肉和着血液裸露在众人眼前。

“你们!”

“大哥,别怪我们无情,只怪这次总管大人给的好处太诱人了,所以我就和二哥商量着把你那份也分。”

“你们……啊!”唰唰又是两刀,原本寂寥的客栈内只剩下三个人的喘气声。

“二哥,你去拾那令牌!我看着这小子!”

“好!”话音一落,陈玉珩脖上的压力顿时少了一分。

那位被称作二哥的黑衣人收回钢刀,转过身,弯腰,抬手。

这一弯腰,恐怕是再也直不起来了,因为他的腰上多了一把刀。

“哈哈!二哥,我后来又想了一下,还是一个人独享更爽一点。”说着,他抽出钢刀,推开二哥的尸首,俯下身捡起令牌。

“你们……好狠。”陈玉珩咬牙道。

“哈哈!不狠怎么能抢得到东西?还敢说话?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你!”黑衣人握紧令牌转身朝着陈玉珩就是一刀。

陈玉珩没有闪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哐当一声,钢刀落地,黑衣人表情痛苦地倒在地上挣扎着,捂着右手手腕,那只手也是拿令牌的手。

“啊……这令牌……有毒!”

“你若是现在砍下右臂,还有救!”陈玉珩大声喊道。

“不!我……死……也不会……放手……”

扑通一声,客栈再次恢复寂静。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利真的比命还重要吗?

陈玉珩无奈地摇了摇头,俯身捡起令牌,“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仔细端详了半天,愣是没看出什么来,“算了,管它是什么,对于我来说都是麻烦,扔了扔了!”

说完,他真的走到门外,往落满雨滴的青石板路上轻轻一抛,转身回到客栈。

就在这时,一只小手忽然从背后拉住他的衣服。

陈玉珩猛地回头一看,只见一位小男孩一手撑着伞,一手握着信封站在他身后。

“哥哥哥哥,这有你的一封信,是一位叔叔叫我给你的!”

“给我?”陈玉珩疑惑地看着小男孩,伸手接过信封,翻了翻,信封空白如雪,正反两面什么字都没写。

“他有说什么吗?”陈玉珩抬头看了看小男孩。

又消失了。

他左右望了望,整体大街上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

“这……今天是什么日子?鬼节吗?”陈玉珩盯着手中的信封,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打开了。

“这块令牌请勿丢弃,否则家父性命不保。”念完信,陈玉珩突然仰天大笑,“哎呦,真的是,说谁死不行,偏偏要说那老头子,这世上有谁能威胁得了他?!这玩笑未免也开得太大了吧?!”

就在这时,信封里默默滑出一块龙纹玉佩,陈玉珩看到玉佩的瞬间,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失声道,“这是……老头子的贴身玉佩?!”

他扭头望了望躺在雨里的令牌,一言不发地转身朝客栈走去,还没走出两步,又猛地返身冲向那令牌。“妈的!还真有人可以!”

第二章   独孤海棠

空街,雨巷。

陈玉珩坐在客栈门口的石阶上,默默盯着手中的令牌发呆。

“先是有人为了争夺这令牌自相残杀,再是一个小男孩……男孩?!”陈玉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冲进客栈,抓起一把纸伞便飞上屋檐,“我怎么没想到,若是有人委派,那人应该也在这附近才对!”

陈玉珩穿行于楼宇之间,仔细观察着街道上的一切,他最想看到的是人,可这个时候偏偏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唉,是我反应慢了,否则……”陈玉珩落回地面,无奈地摇摇头。

“有如此美景作伴,少侠为何叹息。”

陈玉珩大惊,转身一看,只见在他身后站着一位头戴狐妖面具的白衣书生。

“你……你是何人?怎么会在这里?”

“在下吴不知,能在此地与少侠相遇纯属巧合。”白衣书生缓缓低下头,指着他手中的令牌,淡淡道,“少侠之所以会叹息,想必是因为这令牌吧?”

听了这话,陈玉珩眼中光芒大盛,激动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落叶令牌。”

“落叶令牌?”

“不错,你可知落叶教?”

陈玉珩摇了摇头,“不知。”

“落叶教乃江湖第一大教,暗中操控武林数十载,整个江湖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正来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衣书生没有说话,但陈玉珩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他脸上浓浓的笑意,“因为这世上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那……”

还未等陈玉珩开口,白衣书生又道,“这落叶令牌象征着落叶教的最高权威,只要有它,便可以差遣落叶教里的任何一人,包括那落叶八门中的八位叶使。”

“这……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跑到我手里?”陈玉珩疑惑道。

白衣书生没有回答,继续述说着有关落叶教的一切,“如今江湖传言落叶教孤独教主被人杀害,而杀他的人正是从他身上带走了这块落叶令牌。”

“此话怎讲?现在谁拥有这落叶令牌,谁就是杀人凶手了?!”

“不错。”白衣书生笑道。

“这罪名定得也太草率了吧?”陈玉珩无奈道。

“就算我不这么认为,总有人会这样认为的……”话至一半,白衣书生突然身子一颤,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扭头便走。

“莫非是看到了什么?!”想到这陈玉珩猛地回头一看,只见街道上方飘来六位壮实的铁面人,他们手中握着一柄七尺大砍刀,肩上扛着一顶艳丽无比花轿。

花轿缓缓落下,悄然停在陈玉珩身后七步外,六位铁面人触地瞬间,声响竟比雨滴还小,若是没有十年的轻功苦修,绝对办不到。

陈玉珩深吸一口气,表情严肃地凝视着六人,一言不发。

风渐冷,雨渐急。

过了片刻,花轿内忽然传来一声冷峻的女声,“落叶令牌是不是在你手里?”

“是在我手里,但是……”陈玉珩正欲辩解,耳边却传来一声“杀!”

一音绝万响。

六位铁面人同时出手,六柄大刀从陈玉珩头上六个方向凌空而下,如同一张大网将他牢牢地罩在里头。

只听见“砰”地一声巨响,六柄大刀狠狠地砸在地上,原本平整的青石板路面瞬间炸裂,化作千万块碎片四散而去。

尘雾散去,六位铁面人的刀下空无一物,陈玉珩此刻撑着伞,安然无恙地立在花轿前。

“再上!”花轿内又传来一声娇喝。

这一次,六位铁面人没有动,而是像尊青铜雕塑一样僵在原地。

“我这么做并无恶意,只是想向你解释一下……”话至一半,一柄软剑从花轿内猛地刺出,陈玉珩脸色一变,侧身避开,无奈手握软剑之人出手速度极快,他虽全力闪躲,脸颊还是被剑锋擦出一道口子。

鲜血缓缓从他脸上滑落,陈玉珩下意识握紧了伞把,目视前方。

花轿之中,一位独臂男子用剑撩开布帘,从轿里走出。

“刚才说话的人是你?”陈玉珩问道。

“当然不是他,是我。”话音一落,一位小女孩突然从独臂男子身后走出,她五官俊秀,面若桃花,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捏捏她粉嫩的脸蛋。

陈玉珩万万没想到刚才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竟然是一位小女孩!都说最毒妇人心,今时今地算是见识了!

“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武功却如此了得!”

被这么一位看起来比他年纪还小的女子表扬,陈玉珩脸上虽然严肃,但内心却是哭笑不得。

“有这般功夫就更说明了你是杀教主的凶手!”

音绝,独臂男子和小女孩一同出手,一长一短两柄软剑犹如两只舞动的青蛇直逼陈玉珩胸口,

陈玉珩收起纸伞,以伞身为剑从两柄软剑中穿过,行至七寸,以手腕带动剑身,轻轻一扭,原本灵活的蛇剑在他面前立刻变得死气沉沉,没了生机。

“小姐!好机会!快上!他的武器被我们锁住了!”

就在这时,从那花轿后闪出一位红衣女子,她手持两把黑色短刃,一个瞬步就已到陈玉珩眼前。

眼看就要斩下他的头颅,可陈玉珩没有躲,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因为他看见在女子身后的天空中,有两道银光乍现,指向正是她的心窝!

“小心!”陈玉珩大喝一声,放下纸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女子手中的短刃,挡在她身后。

先是哐当两声,短刃挡下银光,又是噗嗤一声,一柄软剑贯穿他的肩头。

独臂男子抽出软剑,陈玉珩应声倒地。

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陈玉珩,独臂男子向前轻踏一步,反手握剑,欲了结他的性命。

谁知这时,红衣女子却摆了摆手,独臂男子见状立刻退下。

红衣女子望着血泊中的男子,呢喃道,“或许爹爹真的不是他杀的。”

第三章   诀别门

江州,晴。

窗外是一抹艳阳当空,独孤海棠倚靠在门边,望着院内摇曳的柳树出了神。

这时屋里忽然传来一声男子的叫喊,独孤海棠不紧不慢地扭过头,缓缓朝里屋走去。

只见屏风后面的床上躺着一位五官端正的青年男子,虽说他身穿粗衣,但一双眸子却是澈如清水。

“我……没死?!”陈玉珩缓缓从床上坐起,捂着头环顾四周,“我这是在哪?”

“这里是落叶教江州分舵。”

陈玉珩吃惊地望着眼前面容冷峻的红衣女子,愣了半晌才道,“这么说来你是落叶教的人?!”

“我是孤独教主的女儿,独孤海棠。”

“你们教主……不,你父亲真的不是我杀的……虽然这令牌在我身上……”

“我知道。”独孤海棠淡淡道。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陈玉珩一脸诧异。

“从你舍命为我挡下那两根毒针的时候,我就知道不是你。”

陈玉珩长舒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谁……”话还未说完,一支铁箭猛地从门外飞来,“哆”地一声定在床边的雕花木栏上。

独孤海棠二话不说冲出房门,试图发现射箭之人,谁知那院子里除了蓝天白云,和风柳树,什么都没有。

“这箭上有字条。”

屋内又是一声呼喊,独孤海棠跑回床边,还未等陈玉珩开口,便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字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切谜团,尽在李府!”

“这地方有谁知道?!”陈玉珩盯着独孤海棠微微有些发白的脸。

“只有落叶教的人知道。”

“那……这意思是……教里有内鬼?!”

尽管很不情愿,独孤海棠还是艰难的点点头。

陈玉珩一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走,我们去李府看看!”

“你这伤……”

“死不了!”说完,陈玉珩一把抓起独孤海棠的手冲出房屋,也没问人愿不愿意,二话不说便往那屋檐上窜。

独孤海棠先是一愣,随即反手拉住他,红着脸嗔道,“你要带着我去哪?你知道那李府在哪吗?”

陈玉珩听了这话,立刻停下脚步,无辜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那你瞎跑什么啊!”

“我只是觉得要快一点……”

“你这呆子!”

城北,李府。

大门前的街道寂静如夜,今日阳光明媚,这条路上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就在这时,一灰一红两道身影从天而降,猛地落在大门石阶前一丈的路面上。

二人向前望去,只见李府此刻宅门大开,里头一道石屏风将他们的视线在外。

“我们……”忽然一阵大风吹过,陈玉珩脸色一变,兀自冲进府内,独孤海棠紧随其后。

穿过石屏风的那一刻,陈玉珩呆住了,那宽敞的院子内竟横躺着数十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具尸体上都挂着三四道血痕,虽不是致命伤,但对普通人来说足以死亡。

二人在尸海之中行走,最终在两具尸体前停了下来,在众多尸体里,唯独这两具尸体身上的刀伤挂在致命的地方,一具是身穿官服,头发半白的中年男子,一具是露着膀子的光头和尚。

“这男子我知道,他是江州的提督,一位公正廉洁的清官。”

“那这和尚呢?”陈玉珩指了指他身旁的光头。

“我不知道。”

就在二人谈话之际,两人脚下的尸体上忽然现出一道黑影,陈玉珩猛地抬头一看,只见天上两柄长钩凌空而下,直指他的天灵盖!

陈玉珩没有闪躲,反倒是迎着长钩逆势而上,嗖嗖两声,他的手指在持钩那人的穴道上点了两下迅速收回,只听见“砰”的一声,持钩之人从天而降跪倒在地。

独孤海棠立刻抄起腰间黑色短刃架在那人的脖上,喝道,“你是谁?!”

那人闭上双眼,不说话。

“你……”独孤海棠还想继续盘问,却被陈玉珩拉住了。

她侧过脸看向陈玉珩,只见他一动不动地望着院子右侧的屋顶,那上面赫然站立着一个人,一位带着鬼面具的黑衣书生。

“放了他!”一声沙哑的话音从那黑衣书生的咽喉中发出,仿佛哀鸣。

“我要是不……”独孤海棠的话还没说完,一根黑针叮的一声打在她的短刃上,手腕传来的震感痛得她连刀都握不住了。

“放不放?”黑衣书生再一次说道。

陈玉珩拉住独孤海棠的手,轻轻向后退了一步,这时,又是一根黑针飞过,打在持钩那人的身上,解了他的穴道。

那人刚解开穴道张口便骂,“你们落叶教居然对诀情和尚下毒手!你……”还未等他手上的长钩再度舞起,他便又倒下了。

陈玉珩和独孤海棠吃惊地看着站在他身旁的黑衣书生,半晌说不出话来。

“诀义,是不是影歌府收买了你?”黑衣书生一脚踩在那人的头上,不紧不慢地说着。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咳咳。”鲜血从诀义的口中不停涌出。

“我知道有落叶教,但从未见过落叶教的人,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自然也是如此,而你今天却能如此轻松的认出落叶教的人,若不是有人告诉你的话,你怎么可能知道。”黑衣书生淡淡道。

“诀善啊,诀善,果然什么都瞒不了你啊!哈哈哈!可惜就差一点,就能借你……借你之手杀了他们了!”

滴答,滴答。

一阵怪音忽然从府门外传来,众人转头望向李府大门入口处,只见一位目光呆滞的男童从屏风后缓缓走出,迈着畸形的步伐走向陈玉珩,男童全身上下皆与常人无异,唯有一双手黑得令人发指。

到了他面前,男童立刻停下,动作缓慢地从腰间掏出一封信递给陈玉珩。

陈玉珩看着他手中的信封,正欲接过,黑衣书生冷哼一声,一挥手,信封在男童手中嘶啦一声裂为两瓣,落在地面的尸体上。

“你干嘛?!”独孤海棠大喝一声。

“这信有毒。”黑衣书生淡淡道。

二人低头一看,那尸体上果真翻起了白沫。

就在信封掉落后不到片刻,男童忽然兀自颤抖起来,“这是怎么回事?”陈玉珩指着身前的男童,望向黑衣书生。

“快跑!这是陷阱!”独孤海棠大喝一声,三人噌的一声跃上屋顶,飞出李府。

“你……你们……啊!!!”轰的一声巨响,李府上空一阵黑烟冒起。

此刻在另一座楼阁的屋顶上,陈玉珩看着已是一片火海的李府,仰天长叹,“这……这究竟还有多少阴谋?”

“那黑衣书生不见了。”独孤海棠看着他,“现在我们怎么办?”

“你方才怎么知道那男童会爆炸?”

“那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机关术,我曾经听爹爹说起过。”

“如今江湖上有谁会这机关术?”

独孤海棠摇了摇头。

“唉……那不是……等等!”陈玉珩一拍脑袋,喜道,“他一定知道!”

“谁?”

“吴不知,听过没?”

“好像听过,找到他就行?”独孤海棠疑惑地看着他。

“是的。”陈玉珩点点头。

“好!”说完,独孤海棠将手指放入口中,向着天空吹了一记长哨。

音绝,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嗖的一声出现在独孤海棠身后,不是其他人,正是那日与陈玉珩打斗的独臂男子和桃花少女。

“他们……”

“他们一直都在暗中保护我”独孤海棠转头望向独臂男子,淡淡道,“赵叶使,我们要去找吴不知,带我们去见他。”

听到吴不知这三字,独臂男子呛了一声,尴尬地看着独孤海棠,道,“小姐,真要去找吴不知。”

“是啊。”

“这……我看还是别去的好。”

“为什么?他在哪?”

“他在……”

“说啊!别支支吾吾的。他在哪!”

“他在……青楼。”

第四章   铸剑师

傍晚,玉香楼。

夜色还未挂上屋阁,楼内却已是一片春意盎然。

“这位爷,来玩呀~”

“是呀~来呀来呀~”

“不……不必了……”穿梭在万花丛中,看着周围身姿妖娆的女子朝自己抛来媚眼,陈玉珩一脸尴尬,并不是因为他害羞,而是因为在他的身后还跟着独孤海棠,陈玉珩便是隔着两层粗麻衣,都能感受到来自身后的点滴寒意。

“哎呦,这位客官,你这东张西望的,找谁呢?”老鸨手持着花扇笑盈盈地朝两人走来,步伐轻缓有致,这年轻时想必也是红楼里的一把好手。

“请问是不是有一位叫吴不知的客人在这里喝酒?”陈玉珩挠了挠后脑勺,笑着问道。

“你要找他?”一听到吴不知这三字,老鸨脸上的笑容立刻冷了几分,“那个只会喝酒的傻书生?”

“这……”陈玉珩犹豫了一下,“是的,是他。”连连点头。

“楼上最后一间包厢!”

“多谢!”陈玉珩双手抱拳。

“哼!”老鸨一甩手,快步从他身边走过,“来青楼只会喝酒,算什么男人!”

“来青楼的男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独孤海棠亦是不爽。

陈玉珩讪讪一笑,匆匆溜上二楼,找到最角落的一间房子,二话不说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屋内香气怡人,中央的紫檀圆桌前坐着一位面容清秀的白衣书生,他左手撑在下巴上,右手捏着酒杯把玩。见到二人进屋,他立刻放下酒杯,神色紧张地望着他们,“你们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吗?”陈玉珩指着自己的鼻子,“那天下着雨,在城西的街道上。”

那书生摇了摇头。

“你真的认识他?”看到独孤海棠向自己投来怀疑的目光,陈玉珩将脸凑到书生面前,谁知那书生立刻向后躲避,“你这是干嘛?!”

“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啊……”陈玉珩抚摸着下巴,眉毛一扬疑惑道,“你真的是吴不知?”

书生点了点头,“天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好,那我问问你……”陈玉珩刚要开口,却见他伸出手掌五指朝天,“一个问题十两!”

“这……”陈玉珩低下头在腰间搜寻起来,找了半天才拔出几两碎银,刚要放到桌上,却见一张亮闪闪的银票早已被独孤海棠压在手下。

“这里有一百两银票,够不够?”独孤海棠将手中银票推到吴不知面前。

吴不知嘴角扬起一丝微笑,“钱这东西,永远都不嫌多。”

“好!”独孤海棠又从腰间掏出一把黑色短刃,哆的一声插进圆桌里,“要是你有半句假话,我便要你人头落地!”

“好。”吴不知面不改色,拿起酒杯,酌上一口。

“我是谁?”

“落叶教主孤独星海的女儿。”

“你怎么知道?!”

“我只说答案,至于为什么知道,恕难说明。”

独孤海棠一声冷哼,桌上的短刃已然到了吴不知的脖下,“你说还是不说?!”

“你还有七个问题。”吴不知淡淡道。

“你不怕死?!”独孤海棠手上的力又重了一分,吴不知白皙的脖子上立刻显出一道血痕。

“你还剩下六个。”

“哼!”独孤海棠收回短刃,一脚将那桌边的圆凳踹飞,背过身去瞪了陈玉珩一眼,“剩下几个问题赏给你了!”

“唉,这女人说翻脸就翻脸。”陈玉珩心中暗叹,默默走到吴不知跟前,道,“既然你说不认识我,那上次在雨中我遇见的那个人是谁?”

“那必然是有人易容成我的样子,假冒我的身份,这世上会易容的人很多,但真正厉害的只有三个,孤独星海的义子谦,影歌府的张无义,还有千面剑师卫元罡。”

“谦、张无义、卫元罡……”

“如今落叶教教主已死,躲在暗处的江湖势力必然趁乱而上,那影歌府就是其中之一,它效忠于朝廷,在短短几年内便成为继落叶教之后第二股可怕的力量。”

“影歌府在哪?”这回开口问的不是陈玉珩,而是独孤海棠。

“它的总堂就藏匿在这城中。”

“具体位置?”

“不可说。”

独孤海棠白了他一眼。

“那影歌府内有会机关术的人吗?”陈玉珩问道。

“张无义便是了。”

话音刚落,整间屋子突然陷入死寂。

过了半晌,才响起陈玉珩的话语,“原来这一切都是影歌府的阴谋,先是把落叶令牌送上门给我,为的就是引你上钩。”说着,他指了指独孤海棠,“然后趁打斗之际,暗算于你。”

“但他们没想到你居然被我救下,于是乎再生一计,引诱我们去李府,借诀别门之手铲除我们,若是还不成功,再派上张无义的机关术……这计划当真是天衣无缝!”陈玉珩摇了摇头,“江湖险恶啊。”

嗖的一声,独孤海棠又把刀架在了吴不知头上,陈玉珩见状赶忙制止,“你刚才也看到他,要是他不想说,杀了他也没有用!”说完,他又扭头看向吴不知,“既然你不告诉我们影歌府的具体位置,那告诉我们张无义在哪总行吧?!”

吴不知微微一笑,“他在蛇巷,城东的蛇巷,整条街最小的一间屋子里。”

蛇巷之所以会叫蛇巷,并不是因为这里有许多蛇,而是因为这里危机四伏,隐藏着江湖上众多亡命之徒。冷冷的月光照在冷冷的地面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若是白天,谁都不会被这满地歪斜的街影吓坏,可偏偏现在是晚上。

独孤海棠紧紧抓住陈玉珩的衣裳,若不是陈玉珩的粗衣结实,恐怕早已被她扯破了。独孤海棠默默地跟在陈玉珩身后,整条街巷没有一丝火光,两人认路全凭空中那一点稀薄的月光。

“就是这里了。”陈玉珩停下脚步。

独孤海棠从他的身后走出,看着眼前三人宽的屋子,“就是这?”

“不错,方才走了那么久,没找到比它还小的屋子了。”

“那我们进去?”

话音一落,陈玉珩吱呀一声推开屋门,这时里头忽然飞出两道红影,他猛地俯下身,却感到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

陈玉珩扭头一看,只见独孤海棠此刻脸色煞白,一双手紧紧地扣住他的手臂。

“轻点轻点!那只是两只蝙蝠。”

“我不管!捏你一下又不会死!”

“是不会死!你再重一点我整条胳膊都要断了!”独孤海棠这才稍稍松了一点力。

陈玉珩从腰间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唰的一声,火光在一瞬间占据整间屋子,只见整间屋子内除了瓶瓶罐罐,什么都没有。

“人呢?”独孤海棠在他身后小声道。

“我也不知道……”陈玉珩轻轻向前踏了一步,却听见脚下穿来一声脆响,“哐。”

陈玉珩连忙俯下身,用手在地上敲了几下,“哐哐哐。”

“底下是空的!”说着,他拿起火折子在地上照了一圈,找到一条缝,将手指伸进去猛地一抬,那地上的木板竟翻开了,只见里头竟是一地窖!

二人顺着木梯往下走,到了地窖里,立刻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昏暗的火光,满地的木甲,还有挂在墙上一张张精致到令人发指的人皮面具。

看到如此景象,独孤海棠只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滚,要不是她捂着嘴,恐怕就要吐出来了。

“走,前方有一条道,我们去看看。”尽管眼前可怖,但陈玉珩依旧保持着镇定,若是此刻连他都慌了,那就危险了!

顺着通道往里走,不时会听见黑暗尽头传来一阵阵话音,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说话的内容也越来越清晰。

“啊,又一件完美的机甲。”

“哈哈,就快要成功了!”

拐过一个弯,二人终于见到了张无义,那是一位体态佝偻的中年男子,秃头,脸上挂满了刀疤,他伏在一桌案前,一手拿着一只铁锤,一手抱着一条甲臂敲敲打打。

陈玉珩本想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谁知刚向前轻踏一步,却踩在了一块石板上,石板砰的一声向下塌陷,紧接着从周围射出八支长箭。

“谁?!”张无义大喝一声,扭头看向道口。见到有人,他立刻拉下桌旁的一条绳子,石墙上唰的一声出现一道暗门,他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又是唰的一声暗门落下。

说时迟那时快,陈玉珩从独孤海棠的腰间抽出一柄短刃,在空中舞动了几下,只听见哐当几声,长箭被斩断在地。箭矢落在地上,发出吱吱的响声,“这箭上有毒!”独孤海棠一声惊呼。

若不是陈玉珩反应快,恐怕此刻二人已是两摊血水。

“走!追出去!”

夜晚,城央。

张无义在屋宇间穿梭着,行进之际,无意间看见街边的古榕树下,有一光膀的壮实老人独自倚坐在树干旁饮酒。

“真是块好材料!”张无义笑着冲向白发老人,谁知那白发老人抄起酒杯轻轻往空中一甩,

“拿命……”话音未落,酒杯不偏不倚地砸中张无义,他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入骨髓的恐惧。

嘶啦一声,张无义的上半边身子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倒在地上匍匐前进,眼中满是狰狞,“你是……你是卫元罡!”

白发老人的手向空中一伸,接过方才掷出酒杯,从地上抓起酒壶,满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玉珩和独孤海棠从黑暗中匆匆赶来,见到白发老人和地面上的血渍,立刻停下脚步。大半夜有人敢光膀坐在这阴冷的月下,不是疯子就是高手。

陈玉珩恭敬地走到老人面前,双手抱拳,“前辈,在下有一事相问,不知当不当讲。”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

“方才这里有人经过吗?”

“有,他往那里去了。”说着,白发老人指向街道一侧。

“多谢!”陈玉珩转头朝独孤海棠使了个眼色,示意跟上,就在这时,老人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右手猛地朝他心窝戳去。陈玉珩反应也不慢,侧身一闪,伸出左手推开他的右手。

“小心!”独孤海棠拔出短刃,正欲出招,却见眼前闪过一道如鹰般锐利的目光,身子竟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见手被推开,老人化掌为拳,一记势大力沉的重击直逼陈玉珩面门!这一拳看似缓慢,却是避无可避,他眼睁睁地看着拳头慢慢朝自己冲来,却又无能为力,脸上的汗水不知何时已盖满了额头。

眼看就要中了,老人的拳头居然停了下来,“哈哈,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老人放下拳头,从身后掏出一筒竹签,递到陈玉珩面前,“我看你年纪轻轻,心中的武意就已充盈,看来不出三年,你便可以独步江湖了。”

陈玉珩呆呆地望着老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来,抽根签,我送你把兵器。”

老人一声令下,陈玉珩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那竹筒里摸了摸,随意取出一根。

老人接过钱,接着月光,只见上面写着,“莫离剑。”

“这把剑我可给不了你,不过它迟早都是你的,因为这把剑在你爹手里。”

“你认识……我爹?”

老人点了点头,“你爹的那把剑就是我给他的。”

第五章   结局

城南,赵府。

漆黑的夜空中冷月如钩,收割着大地上每一寸成熟的温度。乌鸦站在弯弯的屋檐上四处张望,默不作声。

屋檐下,一道殷红的血痕从院落延伸至墙角,寂静的黑夜里此刻只能听见一阵若隐若现的喘气声。

“我……把他们引来了,谦教主。”

“很好,你做得不错。”

“谦教主,救救我,我……被卫元罡斩去了半边身子……”

“救你是可以,只是现在情况紧急,药我是没带,但剑倒是有一柄!”

话音一落,黑暗中金光一闪,屋檐上的乌鸦哀嚎一声飞入天际。

过了片刻,一个人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他迎着月光将手中长剑收回鞘中,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月下,又是两道黑影疾驰而过落在地上。

“血迹到这里就断了,难不成他进了这赵府?”陈玉珩指着面前宅门紧闭的阴暗赵府,看了看独孤海棠。

“或许吧。”

“那我们进去?”

“翻墙进去!”

嗖嗖两声,二人身形一闪跃过高墙落在院子里,还未站稳,就看见门后躺着一具尸体。

陈玉珩走进一看,不由得一惊,那人正是他们要找的张无义!他的半边身子已残,脖上还有一道一寸深的剑伤。

就在这时,漆黑的院落突然亮起了灯火,紧接着正对大门的屋内走出一位身穿龙纹金绣衣的男子,他脸色苍白,嘴唇红艳,高挺的鹰钩鼻将整张面容衬得鬼魅。

“你们胆子倒是真大!两个人便敢独闯我影歌府!”男子鼓着掌,说话声音却是女音。

“这里便是影歌府?!”陈玉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来了就别想跑!来人!”男子一声大喊,屋顶上立刻跳出十几位蒙面人,他们手持七尺钢刀,身上的着装和当初在客栈见到的那群人几乎一模一样。

“杀了他们重重有赏!”

话音一落,十几位蒙面人一拥而上,陈玉珩眼神一变,抬手甩出从独孤海棠那借来三尺短刃,只听见砰砰砰三声,短刃穿过三位蒙面人的胸膛,在空中绕了一圈,又飞回陈玉珩的手中。

一旁的独孤海棠看他这般出手,不由得一惊,她虽然知道陈玉珩武功不错,但没想到如此了得。

“燕回巢?!”男子脸色一变,“这消失二十年的剑法,你从哪里学来的!”

“这招原来叫燕回巢啊。”陈玉珩自己亦是惊奇,他小时候天天看老爹用这招摘桃子,还以为是很普通的一招,没想到还有名字?!

说话间,那男子身形已动,朝着陈玉珩疾驰而来,陈玉珩先是躲过来袭的蒙面人,随后一脚踹在那人身上,蒙面人返身砸向男子,谁知那男子也不躲,只是伸出手抓住那人,轻轻一扯,蒙面人瞬间手脚分离。

“好阴毒的武功!”陈玉珩一声大喝,挥动手中短刃直逼男子而去。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铃音,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赵府大门破了一个大洞,众人停下动作回头望向大门,只见那烟尘之中,缓缓走来一位头戴鬼面具的黑衣书生,他手里抓着一支铁扇,腰间别着一支玉笛。“许幺,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鬼面书生!”那名为许幺的男子一声冷哼,转身冲入房间,关上屋门。

“你一直在后面跟着我们?!”独孤海棠喊道。

鬼面书生没有回答,兀自追了上去,剩余的蒙面人见他要入屋,都跟发疯一般朝他扑去。

“就凭你们还想拦我!!!”鬼面书生在空中一个翻身,从绣里飞出十根银针,咻咻咻几声,十道银光不偏不倚地定在蒙面人的太阳穴上。

扑通一声,十位蒙面人应声倒下,过了片刻一阵恶臭扑鼻而来,二人低头一看,那蒙面人的尸体竟化作一滩血水。

庭院再次恢复平静,陈玉珩和独孤海棠看着满地尸体,又扭头望了望屋子,跟了上去。

一进入屋内,只见在书架旁开着一条密道,尽管密道里插着火把,但里头依旧是一片黑暗。这样一条密道会通向哪?恐怕只有走过的人和建造的人才知道。所以,陈玉珩和独孤海棠现在就在路上。

昏暗的火把将走道衬得十分诡谲,在那黑暗尽头,时不时会传出人的惨叫声,一阵一阵,深入骨髓。

随着密道的逐渐深入,尽头出现了火光,二人大喜,加快脚步冲了上去,当那光亮盖过头顶,二人却笑不出来了,他们所在地方是一座监牢。

此刻在他们面前有三个人,一位是正对他们的赤膊男子,他满身枷锁,脸上纹着刺青;一位是面容狰狞,倒地已死的许幺;还有一位是背对他们的鬼面书生,他单膝跪地,大口喘着粗气,脸上的鬼面具已破了一半,隐约能看见里头的苍白肌肤。

“这许幺好久都没来看我了。”话音低沉有力,正是出自那刺青男子,“没想到一来,就给我带来了这么大的礼物,真是太开心了!哈哈哈!”

陈玉珩走上前去,想要扶起鬼面书生,却被他一手推开,“滚,你们快滚!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这里是哪?”独孤海棠问道。

“这里?”刺青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恶心的大黄牙,“这里是地狱!”

“他是谁?”陈玉珩盯着刺青男子,心中感到一丝不安。

“他是姜魁泽,咳咳……”鬼面书生身子向前一倾,吐出一口鲜血。

“姜魁泽?!是那独孤求败的姜魁泽?!”独孤海棠大惊!

“对对,就是我。”刺青男子仰天大笑。

“他不是消失了吗?怎么……怎么会在这里?”恐惧令独孤海棠连说话声都变得有些颤抖。

“想知道吗?让我来告诉你吧。”姜魁泽俯下身,用手指沾了一下许幺身上血,送入口中,笑道,“我喜欢杀高手,所以许幺跟我约定,我只要在这里待着,他便会将那江湖里的高手都请到这里来让我杀,你们说这个提议是不是很好啊!还省得我到处跑,可是……”

姜魁泽突然脸色一变,一脚踹在许幺身上,倒地对着他一阵暴打,“可是这一次他让我等了好久,我的手实在是太痒了!”

空中血肉横飞,姜魁泽不停地捶打着许幺的尸体,“哈哈!所以我只好杀了他咯!”

“还有你们!”说罢,姜魁泽突然一个转身,奔向众人,陈玉珩一惊,掏出三尺短刃朝他掷去,短刃不偏不倚地插在他的腹部,可姜魁泽却面不改色,笑道,“不够!太轻了!”

他一把抽出短刃,反手向陈玉珩丢去,还未等陈玉珩反应过来,那短刃已没入他的肩膀。

陈玉珩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捂着左肩,表情痛苦不堪,这怪人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你们都得死!”姜魁泽动作迅速,一转眼已到了陈玉珩面前,伸出拳头朝着他的左臂就是一拳。

陈玉珩拔出左肩的短刃,趁他俯身之际,将刃扎入姜魁泽的心窝。

姜魁泽的动作在空中滞了一下,脸上由喜转怒,“找死!”

拳头还是砸中陈玉珩的左臂,啊的一声惨叫,他的左臂断了,但姜魁泽的拳头并没有停下,这一回,他瞄准的是陈玉珩的头!

“你不能杀他!”又一柄短刃扎在他的后背,姜魁泽扭头一看,是独孤海棠,此刻她身子虽然颤抖着,但眼神却是坚定无比。

就在他转身之际,半跪在地上的鬼面书生从腰间掏出玉笛,挥手捅入姜魁泽的心窝,看似平钝的玉笛,却锋利得像一把刀。

“你!你……”姜魁泽瘫倒在地,嘴角流出黑血。

鬼面书生捂着胸口缓缓站起,看着姜魁泽,“纵然你武功再好,也敌不过毒药……”

“说得好!”一把黄金剑从身后贯穿鬼面书生的心脏,鬼面书生默然倒地。

“鬼面书生!”陈玉珩大喝一声,扭头望去,只见在他身后站着一个人,吴不知。

“吴不知!你为什么杀他?!他刚才可是救了我!”

“你确定我是吴不知?”吴不知伸手在脸上揉了揉,猛地一扯皮肤,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这张脸对于陈玉珩来说虽然陌生,但对于独孤海棠来说却是十分熟悉。

“谦!怎么是你?!”独孤海棠惊道。

“哈哈,当然是我,吴不知就是我,我就是吴不知,为了伪装出一个人来,我筹划了整整三年!我要多谢谢你们!替我铲除障碍!”

“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

“我受伤?当然是骗你的!我要是不骗你,你又怎么会急着去杀他呢?”谦用剑指着陈玉珩。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从一开始就是!”陈玉珩捂着左臂,眼中尽是愤怒。

“不错不错!那毒针是我发的,若不是你救她,她恐怕早已死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独孤海棠质问道。

“为什么?我要成为落叶教主,而你们这些人都是我的绊脚石。”谦指着地上的尸体,笑道,“诀别门、影歌府、还有你们!你们都是绊脚石!”

“我收买了老高,联手杀了义父,再慌称是被人杀的,然后我自己佯装受伤,为的就是要引许幺出来,影歌府近些年成长太快,迟早都是个祸患!而你是义父的女儿,迟早也是个祸患!”

“你!好狠毒的心!亏我爹还那般栽培你!”独孤海棠冷声道。

“骂吧骂吧!为了权利,我什么都可以做!现在这落叶令牌终于属于我一个人了!”谦俯下身点住陈玉珩的穴道,从他衣里取出落叶令牌。

“令牌到手,你们也没有利用价值了!去死吧!”谦亮出黄金剑,手起,刀落,倒下的人却是他自己!

谦低头看着自己腹部上的鲜血,眼中满是惊恐。

“真是不错的局,辛苦你了!”话音响起,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出三个人。

看到那三人,陈玉珩和独孤海棠异口同声地喊出了同一个字,“爹!”

“好好!乖女儿!好女婿!”率先开口的是一位头发半黑半白的中年男子,“其实这一切是我设下的局。”

“到底怎么回事?!爹!”陈玉珩眼睛盯着另外一位带着酒葫芦的中年男子,谁知那人根本没理他。

“还是我来说吧!其实是我设局假死,钓出江湖上的其他势力,顺便铲除身边的异己。”说着,中年男子将目光投向谦,“我早就看出来你有野心,你以为老高就这么好收买吗?”

“若是有百万两黄金,我倒可以试试。”最后一位矮胖的中年男子终于开口,他便是老高。

“再来回答一下你的问题。”孤独星海转头看向陈玉珩,“那天去客栈的人是我,也是我让你不要丢了那落叶令牌。”

“你又为什么会有我爹的贴身玉佩?”

“哈哈,我和你爹是至交,他酒后与我打赌,结果赌输了,便把那玉佩抵在我这里,而我找你,一是听你爹说你怕麻烦,想帮你改改这坏毛病;这二嘛,也是为了试探一下你,看看你适不适合做我未来的女婿!”

“爹,我的终身大事你就这样决定了?”独孤海棠红着脸嗔道。

“哈哈,那要看看陈剑笙的儿子陈玉珩愿不愿意了?”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了陈玉珩的身上。

“你们没看到我受了重伤吗?非得这时候做决定?”

孤独星海点了点头。

陈玉珩摇摇头,叹了口气,“唉,我一直在逃避麻烦,没想到最后还是躲不过。”他抬起头,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扫过,“经营客栈麻烦,破解迷局麻烦,这些事就够我忙活了,而如今又来了一个夫人。”

“女人就是麻烦,所有的一切都是麻烦。”

听了这话,独孤海棠脸上的期待神情渐渐褪去。

这时,他的嘴角忽然扬起一丝微笑,“虽然麻烦,但是我喜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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