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抬头的前一天是周末,照例回父母家陪他们。网上买的饺子筛到了,早就想给爸买一个了,他喜欢做点粗粮馒头,包饺子,烙饼之类,却总没有一个合适的装盛工具。打开快递包装,筛子真是太大了,足有50多公分,像个圆桌面。爸却说:“大就大点,以后过年的饺子正好全放下。编的也巧,竹篾光滑的一面都在里面了,放饺子不会沾。”
我知道,不管给父母什么,他们都会说好。用的上的他们会像一切经手的东西一样精心爱惜,物尽其用下去,最后这些东西渐渐都有了光泽,带上岁月的灵气。用不上的,爸会把它们仔细包裹,像一桩桩不拆封的邮件。
我小时候用过的笔筒、花瓶他们仍保存着,擦拭的那么光洁,每次回家看到,竟有时光倒流的恍惚感。尽管鼻子会发酸,眼睛潮湿,心却暖暖的,我知道,岁月和爱能轻抚可触的,就在这片安静、光洁的守候里。
那天吃完午饭,我提议去三圣乡买花,春天来了,突然对花草有一种热情。爸说,好啊,明天是春耕节,对农村来说,真正的春天是从明天开始的。
在三圣乡琳琅的花丛里穿梭,买了很多花,也买了很多萌态的多肉:虹之玉锦、尼可沙娜,金钱木,红兔儿~~每个叶片都肥嘟嘟的鲜嫩,仿佛饱胀了一肚子胶原蛋白。
妈说,你看,多肉最可爱的是哪都能栽呢!经她一说,是啊,一个烧废的陶罐,一只摔破的花碗,一盏小酒卮,或是一个蛋壳,栽进去就有了姿态。妈尤其喜欢在家里摆花,四时缤纷,总讲点情调,今天这一发现让她特别开心,觉得家里那些碟、瓶、盏虽然精美却小而无当的,一下子都有用武之地了。我想,下次回去,妈又有什么别致的花样要出场了呢?
后来,送父母回家,再把那些盆盆罐罐拉回来,摆在我的阳台上,突然觉得春天活脱脱地跳出来了,亮的炫目,大丽菊、玫瑰海棠、杜鹃,仙客来~~艳丽缤纷,阳台成了花的舞台。春天就应该这样登场的,一切都应该这样有仪式感的,不能盛大那就庄重,不能铺张那就繁琐,不能精致那就丝丝入扣,不能离奇那就满含想象。
想起爸讲的山东老家龙抬头这天的景象。那天,家家户户早早既起,用炉膛里的烟灰在门前的场院上垒起一圈一圈的灰垛,中间撒上麦粒,在灰垛和麦粒间用黑灰画出一架一架的梯子,这样人们从春耕时节就能登上通往丰收的路途了。一个春天的仪式。
和父母在一起真好,总能听到那些遥远而有趣的事,每当这时,爸的记忆就特别鲜活,仿佛七夕的巧饼,鬼节的河灯都是昨天才尝过才看过。画了灰垛和梯子的场圃后来怎样了呢?爸说,在春耕的时候会被人们使劲的犁开,那儿是块良田。
星期天我总会回到父母身边,听他们絮絮地讲,感受爸的一丝老来的孤寂,陪着他叙叙念念,其中还有些回不去也忘不掉的乡愁。而那些乡里民俗总是感染人的,会让人觉得日子原来可以过的这样有情有义可以这样敏感而单纯。每一座城市都该有谷雨春分的柔情,该有柳如雾星如雨。这时我是幸福的,有父母在,就有所有美好的故事在。
好想陪着他们就这样一天一天的消磨,就这样一天一天的消磨,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