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通、谈判、争论,这三个词会带给我们不同的感觉,根据每个人的性格特点,它们可能造成不安或是兴奋的情绪。我们暂且把它们都称作“对话”。
既然是对话,那就是人的需求在两个个体之间的流动——例如观点的输出,包含得到听者认可或是满足自我表达的需求。流动存在畅通和不畅通两种情形,一旦遇到阻碍,就会导致双方对话不畅甚至无法再继续进行下去。当中的阻碍有多种成分,比如一方的表达能力和另一方的理解能力,一方的相貌外表和另一方的审美要求,都可能成为阻碍,这里不再展开。那么,当我们看见沟通、谈判、争论这三个字眼,是感到不安、兴奋还是别的情绪,取决于我们如何定义它们,以及自身过往的经验。
一、谈判本身的目的是达成共识
前段时间我看了一本书《掌控谈话》,作者是克里斯·沃斯,美国FBI前国际危机谈判专家。他在书中指出:“生活本身就是一场谈判。”基于这个前提,我想根据本书的章节,以读书笔记的形式再次学习,并且分享一些书中的知识。
对话是需求的流动,这里只讨论当面对话。当面对话所使用的言语不像有形的物质,本身拥有边界,还受到其他边界的约束。以足球场打比方,足球是球体可触摸可衡量,当它超过一些划定的界限便是出界或进球。言语,从小的层面看它是场上作为足球比赛规则化身的裁判,遵循一套行为准则做出动作,从大的层面上看它就是比赛规则本身,不仅在这个足球场适用,在别的足球场同样适用——这里想说明的是,言语无形却有规律,并且对于同个语言系统的人来说,一些特定的词语和表达能够带来普遍的、共同的情绪。
谈判是当面对话的一种形式,代表双方有着较强的目的性,较之一般沟通来说更为直接,以某些人的经验来看可能还会显得有攻击性。而谈判最有利的结果并非以对方让步来实现自己的目的,这是我们预设的结果。从人的理性出发,如果对方最终无法认同你,谈判将被中断,即谈判的结果不会以一方无故牺牲自己的利益实现;从人的感性出发,即便是贴上数字标签的目的也有一个浮动区间,用言语等技巧可以引导彼此找到目的的重合处,这给谈判可达成共识提供了基础。历史上有一些谈判是在双方高度不对等的情况下展开的,然后达成了不平等条约,这恰恰说明人没有无故的让步,即,一方如果不答应相关条件,可能招致更坏的结果,这其实是双方都认同的。所以我认为,谈判本身的目的就是达成共识。
二、理解权力争夺从了解人类心理开始
疯狂的自我——“如果不承认我们都是疯狂、冲动、情绪化的非理性动物这个前提,那么在瞬息万变、令人焦虑的谈判中,所有粗浅的智慧和数学逻辑,都是没有意义的……我们无论如何用数学理论来装扮我们的谈判,本质上我们仍然是动物,总是会从我们内心深处看不见的,早期人类就有的恐惧、需求、判断和渴望出发,来采取行动并做出第一反应。”
生活中不乏权力争夺的原型。家长让孩子停止打游戏赶紧去写作业可孩子不听,恋人夫妻间为了谁做家务、牙膏从哪边挤产生矛盾,无法认同上司、客户的意见但又不得不听从而产生抵触……想要让对方理解自己/做一件事,可对方产生了抗拒,由于他认为你在剥夺他掌控自己时间、生活的权力,因而进行反击,并引发争执或消极抵抗,企图夺回掌控权。这便是权力争夺。
将这个概念引申到谈判中也很好理解。面对面对话是单向输入输出的过程,不可能两个人同时讲话还能听到对方在说什么。把需求比作车,谈判形式比作单车道,当我们都希望自己的车先跑到对面时,必然发生碰撞,造成流动的阻碍,对话的冲突,权力的争夺。
如果我们预先认识到,人都是情绪化的非理性动物,就能理解即便双方奔着达成共识的理性目标展开谈判,对方肯定也和我一样,希望自己的车先跑到对面,希望在谈判中获得主导权。我们的言行是带有情绪的,我们都有恐惧、需求。另一方面,我们还要认识到,让车跑到对面,只是谈判必经的过程,并不是最终的结果。
三、用提问的方式让渡权力
有时候谈判双方的处境是极不对等的。克里斯·沃斯举了一个自己和哈佛法学教授罗伯特·姆努金模拟绑架谈判的场景。沃斯先前并不知道会有这场对话,姆努金教授一上来便问道:“沃斯,你的儿子在我们手里。给我们一百万美元,否则他死定了。”
沃斯用“抓狂”描述了当时的心情,他表示自己“即便有二十年通过谈判拯救生命的经验,你还是会感到害怕,哪怕是在模拟的场景中,也不能例外”。于是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姆努金教授进一步施压:“来吧,把赎金给我,不然我现在就砍断你儿子的脖子......如果你真的不在乎,我就杀了你儿子。”
面对法学教授略显稚嫩的威胁,沃斯回答道:“对不起,罗伯特,我怎么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我真的很抱歉,但我怎么才能给你钱呢?如果我都不知道他是否安好,再少的钱我也没法给啊。”姆努金教授开始支支吾吾,因为对话框架已经从“我如何应对儿子被杀的威胁”变成了“教授要如何解决获取赎金的逻辑问题”。
通过这个例子,沃斯指出他所使用的是FBI最有效的谈判工具之一“开放性问题”,他在自己咨询公司里,将这个技巧称为“校准问题”。
校准问题——“这一类问题能被另一方回答,但没有固定的答案。这会耗费你的时间,但这种问题让你的对手产生仍然掌控局面的幻觉——他们会觉得自己完全掌握了答案并且有生杀大权,但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严重束缚住了。”
我是这样理解的。用有技巧的提问制造弱势的假象,让渡控制权给对方,引导对方进入自己预设的场景。将这个技巧借鉴到生活中来,当家长让孩子停止打游戏赶紧去写作业可孩子不听时,家长可以避免采用质问、责备的口气,而是用询问:“你希望什么时候去写作业呢?”孩子一般都不会回答“我不想写,我就想打一天的游戏”,而是顺口答“等会吧”。这时候家长其实已经将孩子从“何时候结束打游戏”带到“何时开始写作业”这个对话场景了。接下来可以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对话,如“等会是几点开始/几分钟后呢”,孩子给出确切的时间后就可以引导他自我监督,“如果你到时没有这么做我该怎么办呢”。实际情景会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校准问题本身没有话术,却是有套路可循。
四、本章小结
我们需要承认自己在做决定和很多日常行为时,是情绪化的,别人也一样。谈判时让两辆车在同一车道上硬碰硬,企图优先到达对方,是无法促成谈判目标达成的。何况,即便双方的车顺利地到达了对方,也只是对话的开始而非结束。
谈判是为了达成共识。“校准问题”的内涵是让渡权力,通过提出“开放式问题”让对方始终感受到对局面的掌控。把自己比作一个向导,你希望游客走右边,但若闷头带路恐怕会得来一个差评,这时你可以询问:“左边是悬崖绝壁,右边是林间小道,请问你想走哪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