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浪漫,就容易联想到爱情,仿佛浪漫就是爱情的必要属性。古今中外有许许多多描写爱情的作品,它们或欢喜或凄婉,或平淡或轰动,但无论是哪种方式与结局的爱情,身为读者的我们,总能在男女主人公的爱情中寻找到浪漫的元素。我们在阅读作品的过程中,也不禁将自己致身于作品的社会背景,切身体会主人公细腻丰富的内心情感世界,并为之欢笑,为之动容。我想,这就是浪漫文学作品所带给读者的阅读体验吧。
浪漫主义文学喜欢写爱情,原因何在?那就要从爱情本身来追溯了。首先,我认为爱情是一种普遍的社会型情感,是一般人都会有的情感体验,它关乎到人类自身,是人们所喜闻乐见的。其次,因为爱情很美好。古今中外对爱情的赞美数不胜数,例如西方文学作品《会饮篇》中,就记录了古希腊哲人们对爱情的各种评论。他们有的是站在爱的效用角度,认为爱是品德与幸福的源泉,是人类幸福的根源。有的站在爱的生理学角度,认为爱的伟大之处在于能够细心审慎地协调对立冲突面,使之达到和谐,使人获得最高的幸福。还有的是站在爱本身的角度,认为爱就是爱神,是最年轻并会永远年轻的神,集世界上最善的与最美的于一身,拥有最秀美的容颜和最善良的品性,韧性随和,公正审慎,智慧勇敢。无论是哪种评论,无不宣称爱情的美好。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也有不少对美好爱情的吟唱与歌颂,“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诗人们将爱情中的欢乐与悲伤,那种焦虑、期待、思念、追忆……等经历和感受,写入诗篇。今天我们读来,仍然感到那样刻骨铭心,魂牵梦萦,就像发生在我们眼前、身上,让人怦然心动。而浪漫不仅体现在爱情的美好中,更是体现在对爱情的执着追求中,来之不易的爱情才更为人珍惜与感动。中国古代的文学作品中,就不乏执着追求爱情,顽强抗争的人物形象,而这些人物也是因此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使作品广为流传。
郑光祖的《倩女离魂》中,张倩女与王文举系指腹为婚,王文举长大后,应试途经张家,欲申旧约。倩女的母亲嫌文举功名未就,不许二人成婚。文举无奈,只得独自上京应试。倩女忧思成疾,卧病在床,她的魂灵悠然离体,追赶文举,一同赴京,相伴多年。文举状元及第,衣锦还乡,携倩女回到张家。当众人疑虑之际,倩女魂魄与病躯重合为一,遂欢宴成婚。
这是一个富于浪漫色彩的爱情故事。郑光祖以优美的文笔,从两个方面叙写了女子在礼教抑制下精神的痛苦。一方面,倩女的魂魄,代表了女性对爱情婚姻的渴望与追求。倩女爱恋的是文举本人,她不在乎有无功名,担心的倒是文举高中后别娶高门。在离魂的状态下,她大胆冲破礼教观念,与心上人私奔,遂了心愿。另一方面,现实中倩女的躯体,则只能承受离愁别恨的熬煎,病体恹恹。当文举中了状元,寄信给张家,说“同小姐一时回家”是,病中的倩女以为文举另娶,悲恸欲绝。显然,既渴求爱情婚姻,又面对礼教禁锢,这便是封建时代女性的的真实处境。她们唯有在非常的情况下,才能挣脱束缚,实现自己的理想。而一旦“灵魂出窍”,精神获得自由,她们便表现得热情似火,敢作敢为,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最后终得完满结局。
汤显祖牡丹亭中的杜丽娘,生于名门宦族之家,从小就受到严格的封建教育。她曾经安于父亲替她安排下的道路,稳重,矜持,温顺。但是,由于生活上的束缚、单调,也造成了她情绪上的苦闷,引起了她对现状的不满和怀疑。《诗经》中的爱情诗唤起了她青春的觉醒,她埋怨父亲在婚姻问题上太讲究门第,以致耽误了自己美好的青春。春天的明媚风光也刺激了她要求身心解放的强烈感情。终于,她在梦中接受了柳梦梅的爱情。而这梦中获得的爱情,更加深了她对幸福生活的要求,她要把梦境变成现实,“寻梦”正是她反抗的开始。然而现实的矛盾,幻梦中的美景,现实里难寻。正因梦境不可得,理想不能遂,杜丽娘牺牲了。但是作者并没有以杜丽娘的死来结束他的剧本,他有独特的艺术构思,又以浪漫主义的手法描写杜丽娘在阴间向判官询问她梦中的情人姓柳还是姓梅,她的游魂还和柳梦梅相会,继续着以前梦中的美满生活。这时,杜丽娘已经完全摆脱了满足一游魂来和情人一起生活,她要求柳梦梅掘她的坟墓,让她复生。为情人而死去,也为情人而再生;为理想而牺牲,也为理想而复活。她到底又回到了现实世界,到底和柳梦梅成就了婚姻。
我们可以发现在这两部作品中,女主人公都大胆地冲破封建礼教的束缚,执着追求自己的幸福,不禁让人感叹唏嘘。同时也可以发现,无论是倩女还是杜丽娘,她们为爱的斗争方式是相同的,那就是通过灵魂与心爱的人厮守。
灵魂的存在与否是不可知的,但是文学作品中之所以虚构人的灵魂,我认为那是一种象征,它象征的是精神。灵魂之所以被广泛地应用到浪漫主义的作品中是因为它有以下几点特性。第一:它是超自然的东西,是不可知的。而对于未知,人们会感到恐惧,因此为了克服这种心理障碍,人们就会应用自身的想象力将其人格化。其次:灵魂相对于个体生命的一个最大特点,它是永生的,可以超越生命的长度,突破死亡的界限。第三:灵魂是自由的,它能超脱人世,无拘无束。因此灵魂在文学作品中具有很强的可驾驭性与可读性。通过灵魂,能连接生与死,感悟超脱的人生。
就像徐圩的《鬼恋》,与其说它是一部爱情故事,不如说它是一个悟世的故事。小说中的鬼并非是真正的鬼,而是一个想做鬼的人。她之所以想要变鬼,是因为年轻时最入世的磨练造就了如今最出世的超脱,没有烟火气,仙一般的活跃与飘逸,看破红尘,不想再为任何的俗世所绊牵。正如小说中她说:”我暗杀人有十八次之多,十三次成功,五次不成功,我从枪林弹雨中逃越,车马缝中逃越,荒野上逃越,牢狱中逃越,这些磨练使你感到我的仙气。我的牢狱生活,在潮湿黑暗中闭目静坐,一次一次的,一月一月的,这造就了我的佛性。”是啊,正是她历遍了人世,尝遍了人生,认识了人心,所以才想着以做鬼的心态来做人,冷眼旁观人世的变化。这不禁让我想起了老庄超脱的道家的思想。
在这篇小说中,其中所谓的“鬼”,她的生活态度对于现世的人生是否有指引作用呢?在纷繁的人世生活中,我们或为名利所牵绊,或深陷情爱纠葛,难以自拔,殊不知站在另一角度,好就是了,了便是好。
因此,我认为文学作品中之所以描写灵魂,是因为它是连接人与神秘自然的精灵,既可凭借超越人世的能力,自由地追逐理想,又能带着超凡脱俗的心灵,感悟人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