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读者,她认识我叔叔,她从叔叔那里要了我的微信,急火火地加了我说:
“卢璐姐姐,我是特别忠实的读者。我今天冒昧的来加你,是因为我真的太焦虑了,我能给你说一说吗?”
一般这么急切的读者,都是感情遇到了问题,老公出轨,离婚在即。那天晚上,我正好在机场晚点,我们就聊了起来。
然而她不是,她是个妈妈,娃三岁了,九月要上幼儿园,她焦虑的是如何做一个母亲?还谈不上完美母亲,仅仅是能不能称职,怎么才能避免重大错误!
她说:“人人都说,是等娃上了幼儿园,就轻松了。我觉得,这一定不是亲妈说的。作为一个亲妈,孩子三岁,开始准备上了幼儿园,我发现操心的事情更多了。
从简单的吃饱穿暖,什么时候睡觉,上升到了教育这个大问题上。
我从怀孕的时候,就开始看了很多书。每一本书上都主张快乐教育。到底什么才是快乐教育?到底怎么能够边快乐,边教育?
在接下来的岁月里,我们到底应该怎么走?是任由天性,傻玩不学,让孩子们有所谓幸福的童年,还是下足功夫,各种补习班,各种培训,耗尽精力?
我这种英语白痴,该如何辅导英语?逻辑思维要从几岁开始?国学是应该学还是不学?还有芭蕾舞,钢琴,美术……
更重要的是,我们到底是应该砸钱买学区房进公立小学,还是砸钱进私立学校死磕?
我每天每日,危机感四伏,好像有一万个问题,我都不知道应该说起,只剩下无助和焦虑。”
上面这大段话,是她犹如倾盆大雨一般狂泻给我的,又急切又紧密。我根本插不进嘴去,只有看着她一行一行的字往外跳,电话抬头的地方,还永远都是“对方正在输入……”
她说了半天,我也看了半天,我说:“你说的这些问题,做为两个孩子的妈妈,我都完全理解,这些问题,你给我说也没有用。因为你说的这些问题,作为两个孩子的妈妈的我,我也每天每天都在为此焦虑!”
透过屏幕,我也能感到她的灼灼烫人的焦虑,她说:“可是我看你写的总是那么有道理,你总是那么剔透,你一定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关系,你能不能给我点建议?”
我在屏幕这边摇了摇头,说:“我唯一能说的是,在这个拼娃的时代里,听从自己的心,想清楚自己要什么,看清楚自己的孩子适合什么,然后孤注一掷,用尽全力。而且没有人能给你保证赢输,赢输自理。”
我知道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鸡汤泛泛,有点耸人听闻的架势,然而我真的说不出更具体的道理。
人生的复杂性就在于不可复制,每个人,每个家,每个孩子都是完全不一样的。再会侃侃而谈的人,对于未来也不可能有什么明确的定论,每个人都不过是在亦步亦趋式的摸索着前行。
上周,我刚刚把两个孩子送去舅舅家,一个绿树成荫的三线小城。周末,舅舅开着车,我带着两孩子,把全城的教育机构跑了一遍,问询详情,实地勘查,外加讨价还价。在30度的夏天里,带着两个到处乱跑的熊孩子,真的是一件心焦的工程。
最后,我做了一个时间表,上午每天学一节英语,然后隔天语文或者数学,下午是钢琴和画画,晚上去游泳!
我妈看着我做出来的课程表,一直在摇头,“这是放暑假吗?这比放暑假还忙啊!有必要吗?”
可是外面是40度的高温,楼下是陌生人来来往往敞开式的小区,再没有功课,接下来这四五十天,要天天看电视不成吗?
我一直在努力,不做一个给孩子压力,不做一个拼娃的母亲,然而今天教育资源越来越优化,让孩子们轻而易举的,有接触和学习到各种东西的可能;然而今天的形式越来越真严峻。
全天下的母亲都长着一颗心,自己受点委屈没什么,孩子受点委屈,便是世界末日,粉身碎骨的疼。
我记得,曾经姨妈教育表弟:“妈妈小时候,不能去学习,就只能去放羊?你要好好珍惜!”姨妈说这话的时候,移花接木把外婆的童年接到她自己身上。
表弟急了说:“可是我想去放羊,这样多好,不用学习!”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在旁边听着。那时候,我已经上中学了,早就明白其中的不可逆转的道理,但还禁不住遐思一缕,做个白衣白裙,长发飘飘的牧羊女,这日子到底要有多么飘逸?
我和很多人讨论过孩子的教育问题。现在的家长分成大致两种,如上面的那种焦虑型,还有很多的心大型。
总是很多人在说:“你看咱们小时候,什么也没有过,放学就在院里面疯,现在不也好好的,混得社会精英,出人头地?”
我点头:“也是。可咱们小时候,也没有微信,也没有网络,出门背包走路,不坐飞机,别说你现在喝的这杯波尔多的红酒了,连红酒瓶子,估计都没有见到过啊。”
每一代都有自己的童年,每一代都有自己的压力。我们小时候拼得是谁跑得最快,谁的烟牌最多,谁得皮筋最长,拼娃永远都在,只不过时代不一样,拼的内容在更新迭代。
前年回青岛,我们全家人一起吃饭,那年外甥高三,吃完饭,给他打了包,表妹们来了,下楼十分钟,说个你好。
18岁本应该是阳光少年,自带光环,然而外甥穿着过大的运动服,带着小眼镜,面色苍白,灰头扑脸,人人看着都是一声感叹。
也许早生六十年,我们可以去放羊;早生三十年,我们可以在花园里狂欢;晚生三十年,我们已经有了可以控制的智能电脑;晚生六十年,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像是程序一样,一分钟存储进大脑里,然而时至今日,生在这个拼娃的时代,没有人能够脱离现境。
人生是一个没有地图,有很多的岔路的迷宫。鉴于人生的单一不可逆转性,选择了这条路,意味着错过那条路上的风景。没有人能猜得出,走的这条路,通往何处,将会有任何际遇。
在人生中,其实根本没有对错,只有观点。然而应试教育给我们留下的最可怕的后果就是,让我们错误的以为,世界是一张有标准答案,可以选择ABCD的试卷!
事实上,每个人都在懵懵懂懂的摸索,有得有失,有赢有输,有落后有先机,然而遗憾的是结果,总是到了最后才能显现!
活在这个拼娃的时代里面,哪个妈妈不蒙圈?那些看起来侃侃而谈,自信满满的妈妈们,只不过自己打气,外强中干!
的确,这是一篇丧气的文章,没有解决方案,只有废话连篇。
也许对于人性来说,当我们知道,原来其他人,尤其那些看起来还不错的人,只不过都在自己的水平线上,进退两难,原来自己并不是最差劲的那个,这会让我们好受一点。
活在这个拼娃的时代里面,蒙圈不是缺点,焦虑也不是缺点,然后一味焦虑,自暴自弃才是缺点!
写个天下焦虑的妈妈,与我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