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商场二楼的一个奶茶店，灯光昏黄，悠扬低沉的粤语歌飘荡在每一个角落，伴着淡淡的香甜味弥漫在每个人的心中。

墙上挂着的复古大钟指向两点十五，距离我们约定的见面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

“嘿，小敏，我们在这呢！”玉婷一边兴奋地挥手，一边压低声音叫道。

“啊，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王瑞，你今天来这么早，害我成了最后一名。”

“你这话说的，就像我老爱迟到似的，不就偶尔晚到几次嘛！”

“对对，只是偶尔，我都不记得上次、上上次，还有上多少次，都是谁最后一个到的！”我充满挑衅地望着王瑞，玉婷和小敏也尽情嘲笑着她。

“呵，还好意思说我！看看你，头发都流油了也不知道洗洗，邋里邋遢就来见我们，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王瑞不甘心地反将我一局。

“真不好意思，我确实两天没洗头了，原打算沐浴焚香后再来见你们，可就在即将拧开水龙头的瞬间我又放弃了。不就是见你嘛，有必要吗？”

“哈哈，你可真过分！”

“好好，没必要，大家都是老……熟人。”王瑞特意把这个“老”字打上重点符号，尽管我们才二十四五岁，但相识差不多十一年了。

“我们四个快有一年没全员聚过了，大家都没怎么变，还能这样无所顾忌地相互攻击，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来，先点喝的，然后再接着聊。”玉婷一边说一边将餐饮单递给我们。

很快，四杯不同的奶茶被端上桌。王瑞点的是加冰加甜的刺激系列，符合她活泼好动的性格，永远充满了激情。小敏的是清爽系列，黄绿橙三色搭配的果汁，透着小清新的气息。玉婷则满怀期待地点了一个有着长串名字的奶盖，她的探知欲还是这么强。

我懒得仔细挑选，也不想挑战味蕾，直接要了店家的推荐，不加冰不加甜，她们说有我的风格，稳重求实。

02

四个人畅快地吸了几口饮料，然后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玉婷：“好久不见，大家都过得怎么样？小敏，你之前说要考事业单位和公务员，有没有考上？”

小敏：“哎，考什么啊，每次都差那么一点。前几次笔试虽然过了，但分数只算中上水平，所以最终没被录取我也想得通。刚刚结束的这次考试，好不容易考得笔试第一，我以为稳稳的了，结果面试的时候还是擦肩而过，差了零点二分。心好累，考了多次都这样，我觉得不只是我自身的问题了。嗯……你们懂的。”

王瑞嘻嘻地笑着：“我看过一个很恰当的比喻，说是只要厕所里有人关着门，不管你怎么着急怎么努力，都是进不去的。”

“咦……这个比喻怎么有股浓烈的味道，不过似乎还挺恰当的。”我一脸嫌弃地说。

玉婷:“那你还要继续考吗？”

“当然，现在放弃不就意味着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我感觉快了，今年一定会考上的！”

我们三被她的勇气和坚持不懈的精神所打动，举起手中的杯子，笑着祝福她:“加油，等你的好消息！”

“谢谢，今年再考不上我都不好意思了。我一直想不通，这么难考的单位，你是怎么做到说辞就辞的？”小敏将目光投向我，脸上写满了困惑。

“等等等等！你说谁，什么辞职？”王瑞口中的奶茶差点来了个大喷发，她一脸惊恐地看向我。

”是说你吗小杉，你居然辞职了？”王瑞毛躁的习惯还是没改，脸上的表情永远那么夸张。

“你不知道？好伤心，你有多久没关心过我了。”

“天啊，你怎么想的，那么好的工作为什么要辞？你看小敏考试考得多辛苦，你却主动把铁饭碗丢掉！简直不可思议，你的此举完全颠覆了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光用嘴说还不足以表达王瑞的震惊，必须配上她的双手，用力拍着我的肩膀。

“停停停，你快把我拍散架了。不就是辞了一份工作，你至于这样激动吗？再说，你又没干过，你怎么知道这工作好或不好？”

“对哦，我是没干过，但是人家玉婷不也在事业单位干得好好的……”

“别提我，一提就伤心，你不知道我都奔溃多少次了。一个人躲在宿舍疯狂地吃零食，仍旧压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那种滋味，真是若非亲历难以体会。这不，看我都长胖几圈了。我是没有小杉的勇气，所以只能一边忍受一边煎熬。”玉婷说完后用同病相怜的眼神看着我。

“其实我还好，就是单纯的厌倦了那种生活状态，无聊无趣，没有一丝生活的气息，就想着换个环境。”我尽量平静简短地回答。

“那你现在后悔吗？以后会不会后悔？毕竟等上些年纪的时候，你就会觉得安稳一些好，可那时你再想有这样的机会就很难了。”小敏双手握着杯子，语气里充满了可惜。

“这份工作不是我脑袋一热就辞去的，我想了好久挣扎了很多次，最终才下定决心。所以不管以后过得好还是过得差，我都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每个人都有机会选择自己的生活，做出的决定也只能自己承担后果，后悔是没用的。”每当有人问我后不后悔，我都只能重复这几句话。

“啧啧，小杉，你还是这么的超凡脱俗，看来我永远也跟不上你的思想了。”王瑞的语气词总是这么丰富。

“不敢当不敢当，你可是我们当中学历最高的人，研究生快读完了吧？”

王瑞突然泄了一口气，乖乖坐定在她的位置上。“今年毕业，现在一边忙着论文，一边到处投简历找工作。前几天回来市一中参加教师招聘考试，我的笔试高出第二名十多分，自我感觉面试也发挥得挺好，但还是没被录用。”

她自顾自地笑了两声，接着说：“其实像我这种的很尴尬，虽然是师范类的研究生，但没有名校背景。很多招聘公告没有明说，实际上他们都只喜欢那几所重点师范院校的学生。比上不足比下又不甘，我都不知该找什么样的工作了。”

“你终于体会到找工作的艰难了，所以我只想老老实实地考份有编制的工作，然后安稳地过日子。”

小敏说完最后的话，我们都陷入了沉默。咬着吸管，想着各自的心事，或许都在为自己的前途而迷茫。

03

“小敏，你和你男朋友还好着的吧，有没有结婚的打算？”王瑞猛地抬起头来，从她满脸的兴奋和期待中可以看出，她又找到了一个有趣的话题。

“好是好着，但结婚还早，现在什么也没有，怎么结。我也不想这么早就扮演家庭主妇的角色，再等两年吧。我想为我以后的孩子创造一个好点的环境。”小敏嘴唇微抿，坚定而又有些羞涩地说道。

“哇，好羡慕你，已经有奋斗的目标了。另外这两位淡定的老人呢，相亲的队伍可还排得下？还是说已经背着我们在搞地下活动了！”王瑞的嘴巴永远不饶人。

“谢谢你的关心，就我这暴脾气，估计得孤独终老了。还好我老妈不管我，天天忙她的，我也就落得个耳根清静。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想吃就吃想玩就玩，实在寂寞了还有你们这群好友。要男朋友干什么，多麻烦。”玉婷似乎已经看破红尘了。

“对，我也觉得好麻烦，要想方设法迁就另一个人，以后还要带孩子，不如一个人来得自在。可惜我没有你幸运，我妈在年夜饭上已经宣布了她2018年的目标，无论如何都要在今年帮我找到一个对象。我现在好矛盾，每日看着她四处奔波打听消息，既不忍直言拒绝又实在提不起兴趣。上学时憧憬着可以谈恋爱，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谈却没了冲动，难道我真的老了？”我右手撑着下巴，眼睛扫过店里的一双双一对对，满脸无奈地阐述我的想法。

“嘻嘻，你可以结婚但是别要孩子，我跟我前男友好着的时候，就跟他讨论过丁克家庭这个问题，他也同意了……”

“停！王瑞同学，你什么时候有个前……男友的？我都不知你有过现在时怎么就突然冒出个过去时？”这是我今天收获的第一个爆炸性消息。

“呜呜，小杉，你有多久没关心过我了，我跟我前男友好了快一年你都不知道？不过前几天已经分了。”王瑞抱住我的左手，假装出一副可怜样。

“你们为什么分手的？”小敏单刀直入地提问。

“说出来你们可能会觉得我世俗，但我必须为以后的生活有个长远打算。年前我跟他去了一趟老家，回来后就分了，原因你们应该猜到了。”

众人不语，静待下文。

“他们家住在一个偏僻的山村里，那也是我第一次见识什么叫偏僻。早上七点从城区出发，坐一个半小时的地铁，然后再坐公交，再倒班车，到了镇上再乘面包车进村。到他家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我晕车晕得要死，再也不想踏足那个地方。”

“你们以后可以在城里买房，不用非得回到那个地方。”玉婷出谋划策地说道。

“我们也想过，一方面买房不是一件容易事，再则等我们老后退休了，想要过点平静的生活，就会想要回到自己的家乡。有个词不是叫叶落归根吗？”

“叶落归根？你现在才几岁就想着这么遥远的问题！”我在惊吓中笑着问她。

“我是说真的，你没见到那种场景，几乎可以用‘荒山野岭’来形容。一个小村子住着几十户人家，超市什么的都没有。你不知道，我俩进村时，那些人都很‘热情’地看着我，像观赏珍稀动物似的，看得我尴尬癌都犯了。”

“哈哈，怕没有这么夸张！”我们都被王瑞逗得笑起来。

“其实我最担心的是那里路途遥远，等我老后或我父母坐不了车时，想要见面就会很困难，这太残忍了。”一直故作轻松的她忽然换了严肃的语气。

我们都收起笑声，谁也不敢批判她的世俗。也许换作我们，都会有这样的顾虑，生活不是演戏，我们不得不现实。

小敏打破沉默：“那个男的知道你提出分手的原因吗？”

“知道，回来以后我就跟他明说了，他说他明白。”

就这么简单而深刻的原因，有情人便分手了，无数的美好畅想最终都敌不过现实的残酷。谁也不会责怪谁，谈恋爱和谈结婚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你情我愿还不行，必须要为以后长远的生活做好预期和打算。

这个话题结束后，她们开始讨论化妆品，我不懂也不感兴趣，便一个人靠在沙发上观察店里的客人。

有牵着手你情我浓的情侣，一男一女居多；有三五成群相聊甚欢的朋友，一边饮茶一边聊天；还有几个初中生模样的小年轻，聚在一起打游戏。角落的一张长桌，一头是位妈妈带着个小女孩，各自翻阅手里的杂志，另一头是个戴着耳机二十岁出头的男生，一直在书本上写写画画。

我喜欢这样的环境，享受着悠扬的音乐，看着不同的人忙于不同的事，然后想象着他们五彩斑斓的生活，仿佛自己的日子也能变得多姿多彩。

佛系不佛系，都是生活的一种选择，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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