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军绿色卡车的帆布棚上,宏的指尖还残留着《蝶影》的余韵。演出服口袋里揣着连夜改好的总谱,墨迹被雨水洇开,化作几尾游动的蝌蚪。车窗外闪过孩童的惊呼时,他第一个跃出车门。
浑浊的洪水裹挟着鹅黄书包顺流而下,小芳绣在手帕角的蝴蝶忽然在胸口发烫。琴房窗棂震动着四月惊雷,她按在琴键上的手突然悬空——G大调三连音毫无预兆地断裂,像被利刃斩断的丝线。
浸透的军装吸饱了皖南春寒,宏在激流中托起那个柔软的生命时,恍惚看见小芳排练时旋转的红裙摆。乐谱从松开的手指间飘散,五线谱上的音符挣脱束缚,随着漩涡跳起最后的圆舞曲。
梧桐更兼细雨的夜里,小芳抱着褪色的红风衣蜷缩在琴凳上。松香气息忽然浓得像化不开的蜜,琴弦无风自动,震颤出熟悉的《蝶影》前奏。月光穿透她濡湿的睫毛,宏就坐在对面琴台,发梢还滴着清亮的水珠。
两架古琴间升起银色的雾,他们的指尖同时抚上第七徽位。百年梧桐的落叶幻化成蝶,穿过彼此透明的掌心。当双音在泛音点完美交融时,小芳看见宏的瞳孔里绽开千万朵凤仙花——那是他们初见时,她发间别的胭脂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