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这么久汪曾祺先生的散文,有一种特别的感觉,那就是他的文字跟华美、深邃似乎一点都不沾边,读起来就像身边的人跟你唠家常,朴实、平淡,简单、好懂。
不过他的文字可不是真的平淡,自有一份独特的韵味蕴藏于其中。
有人说,他的文字像川菜里的开水白菜,初看是带汤的蒸白菜,但这碗清汤,是经过各种材料熬制,吸取了大千滋味之后,才过滤回来的。
王安忆也曾说过:
汪曾祺的小说写得很天真,很古老很愚钝地讲一个闲来无事的故事......最最平凡的字眼,组成最最平凡的句子,说一件最最平凡的事情......时常的,很无意的一句话,则流露出一种心情,笼罩了之前与之后的全篇。......有了这诗词的功夫作底,明白如话的文字才可有诗意。......奇致已成了骨子,而不在皮毛。
不过,大师并不是生来就会有如此深厚的文字功底的,年轻时候的汪曾祺也净写一些让人看不懂的文字,还美名其曰“现代主义”。
他的文字成就得益于老师沈从文先生的教诲。
他在散文《沈从文先生在西南联大》中写道:
我写了一篇小说有许多对话,我竭力把对话写得美一点,有诗意,有哲理。
沈先生说:“你这不是对话,是两个聪明脑壳打架!”
从此我知道对话就是人物所说的普普通通的话,要尽量写得朴素。不要哲理,不要诗意。这样才真实。
汪曾祺师从沈从文先生,沈先生在西南联大开设的必修课、选修课,他一科都没落下,不仅受益匪浅,而且终身受用。由此可见,沈从文先生对汪曾祺文学素养的影响极其深远,当然对今天的我们来说也是获益良多。
比如对于写小说,沈先生经常说的一句话是:“要贴到人物来写”。
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在小说里,人物是主要的,其他的,诸如环境描写、议论、对话等等都必须附着于人物,不能和人物脱离。
“作者的心要随时紧贴着人物。如果作者的心贴不住人物,那笔下就会浮、泛、飘、滑,花里胡哨,故弄玄虚,失去了诚意。”
而且,“作者的叙述语言要和人物相协调。”
就比如写秋天,写一个农民,那么只能是写农民感觉的秋天,而不能用大学生的感觉来写农民眼里的秋天。
对话也是如此,不能让农民讲大学生才能讲出来的话。
汪曾祺写美食、写风物、写家长里短,写生活百态,文字里透着平和的美感,语言中藏着特别的魅力。
时至今日,他已去世二十多年,可是他的文字却仍然传递着世间的美好,温暖了我们每一个读者的内心。
所以,从《沈从文先生在西南联大》这篇散文中,我学到了这几点,总结大致如下:
1、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先学会车零件,才能学组装。
也就是说,不要一上来就写篇幅很长的大作品,先要打磨功力,进行片段的练习,锻炼好基本功。
2、对话要生活化,越平常、越简单、越好。
正如托尔斯泰所说:人是不能用警句交谈的。如果两个人在火车站上尽说警句,旁边的人大概会觉得这二位有神经病。
3、写小说要贴到人物来写。
人物在小说中占主导地位,其余都是衬托,但不能和人物游离,要和人物同呼吸、共哀乐。
4、语言要符合人物的身份。
写农民就是农民的语言;写市民就是市民的语言,切忌张冠李戴。
5、多阅读、多借鉴。
读书不要怕“杂”,关键是理解、思考、吸收。
多看看别人是怎样写的,自己是怎样写的,对比借鉴,才会有长进。
6、对生活充满兴趣,不管在什么环境下永远不消沉沮丧,无机心、少俗虑。
好的文字往往来源于生活。能写出这样颇有看头的文字的作者一定是会生活的人,且对生活有独特的见解,有自己的生活态度。
正如汪曾祺的散文中一个萝卜,一块豆腐,一盏茶都在他的笔下变得可爱,读完让人感慨生活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