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必固我”四大坏毛病,《论语》原文:“子绝四:毋意,勿必、勿固、勿我。”孔子断绝四大坏毛病:一是主观臆断,二是期必,期待着事情一定会怎样,三是固执己见,四是我执,太自我。
【问:“宁静存心时,可为未发之中否?”】
陆澄问这句,是问《中庸》,原文:“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中节谓之和。”
这是讲自己的情绪管理,讲“性情之德”,看你脾气好不好。
情绪是魔鬼,对外伤人坏事,对己伤肝伤身。喜怒哀乐之未发,无所偏倚,这叫中。发出来,能恰到好处,情之正也,无所乖戾,这叫和,对外与人和,对己身体和。喜怒哀乐不是不发,喜则喜也,不会欣喜若狂;怒则怒也,不会暴跳如雷;哀则哀也,不会哀痛欲绝;乐则乐也,不会乐极生悲。
陆澄就问:“那在宁静之中存心养性的时候,算不算就是未发之中呢?”
【先生曰:“今人存心,只定得气。当其宁静时,亦只是气宁静,不可以为未发之中。”曰:“未便是中,莫亦是求中功夫?”曰:“只要去人欲、存天理,方是功夫。静时念念去人欲、存天理,动时念念去人欲、存天理,不管宁静不宁静。若靠那宁静,不惟渐有喜静厌动之弊,中间许多病痛只是潜伏在,终不能绝去,遇事依旧滋长。以循理为主,何尝不宁静;以宁静为主,未必能循理。”】
王阳明回答说:“现在人存心养性,只是使气不动,当他宁静的时候,也只是气宁静,不可以算是未发之中。”
陆澄问:“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没有发出来就是中,宁静存心,不也是求中的功夫吗?”
王阳明说:“这不是求中的功夫,最多只是养气的功夫。求中的功夫,只在去人欲,存天理,静的时候,念念都是去人欲,存天理;动的时候,念念还是去人欲,存天理;不管宁静不宁静都一样。如果要靠宁静才能得中,不但逐渐会养成喜静厌动的毛病,而且很多其他的毛病,它只是潜伏着,并没有根除,一遇到事情,又会滋长爆发出来。只要内心时刻遵循义理,又怎么会不宁静?如果仅仅追求宁静,未必能遵循义理。”
什么意思呢,你静坐在那里,只是没什么事,凝神定气而已。遇到事情来,你脾气还是不好!什么样的人脾气好?就是居仁行义,还能持忠恕之道的人,时刻能将心比心,推己及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心里随时装着别人,关心着别人,就不会因为自己的得失遭遇而狂喜暴怒。所谓去人欲,存天理,就是居仁行义,该怎样就怎样,遭遇什么都首先能接受,然后能积极处理,这自然就做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这个中,是情绪之中,是情理之中,是人情天理之中,也是仁义礼智之中。发而中节谓之和,发而中节,不偏不倚,无过不及,恰到好处,天地人和,一团和气,你和我和,家和邻里和,身体也和。
所以这个“中”,跟打坐一点关系都没有。
【问:“孔门言志,由、求任政事,公西赤任礼乐,多少实用。及曾晳说来,却似耍的事,圣人却许他,是意何如?”】
陆澄问:“孔门弟子各言其志,子路、冉有想主政一方,公西赤想从事外交礼宾工作,多少都是实际工作。等到曾皙说的时候呢,他说他就像暮春三月,下河洗澡唱歌,孔子却赞许曾皙,说他的志向跟曾皙一样。这是什么意思呀?”
这一段故事,昨天我们仔细讲过了,看看王阳明怎么回答。
【曰:“三子是有意必,有意必便偏着一边,能此未必能彼;曾点这意思却无意必,便是‘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无入而不自得’矣。三子所谓‘汝器也’,曾点便有不器意。然三子之才,各卓然成章,非若世之空言无实者,故夫子亦皆许之”。】
王阳明说:“前面三位同学呢,是有了‘意必心’,很具体期待自己去干个啥,一有了意必心呢,能干得了这个,换一个别的,就未必干得了。比如让公西赤去当一个城宰,他就当不了;让子路去做礼宾司工作,他更干不了。曾点呢,他没有意必心,无可无不可,不让我干,我也可;让我干,干什么都行!这就是君子素位而行,随遇能安,不对别人有期待。被抛弃在蛮荒之地,像苏武牧羊,我就过蛮荒之地的生活,遇到患难,我就过苦日子;得到富贵,富贵日子我也过得,不管什么境遇,都能活在自己的世界,无入而不自得。
“另外呢,三位同学有了具体职业理想,这就是被用之才,不是自用之才,有了匠器,是给人用的器皿,装得了这样,装不了那样,有专门用途。曾点呢,就有了君子不器的意思,是自用之才了。
“当然,三位同学的才干,也是卓然成章,有过人之处,不像现在那些只会空谈,不能实干的人,所以孔子对他们,也都是赞许的。”
王阳明这里说的“意必”,还是《论语》里的内容——意必固我——四大坏毛病,原文:“子绝四:毋意,勿必、勿固、勿我。”孔子断绝四大坏毛病:一是主观臆断,二是期必,期待着事情一定会怎样,三是固执己见,四是我执,太自我。
我们这么一看,王阳明对孔子心意的解读,就和昨天我们学习的张居正的理解完全一致了。
我的《传习录》学习参考书目:
《传习录 明隆庆六年初刻版》,王阳明撰著,谢廷杰辑刊,张靖杰译注,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
《王阳明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