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挂着最后一抹余晖,远处的河面像是残留许久的血。
我坐在大桥的栏杆上,盘算着该在什么时候跳下去。
下面是缓缓流动的河水,一个不会游泳的人,从五六米高的地方跳下,应该能淹死吧。
原本我打算来到这儿就跳的,爬上栏杆又改了主意。
我想再等等看,说不定那个已经打不通的电话号码会突然回电。
可是直到那抹余晖完全被夜色吞没,手机还是死一样的安静。
总不能一直等下去。
我掏出烟盒,还有三支烟。
那就抽完吧。
第一支烟抽得很慢,我一边抽一边发送信息。
“三支烟后,我将永远离开,不会再打扰你,不见。”
点击发送,信息的前方出现一个刺眼的叹号。
一支烟抽完,手机依旧没有一点响动。
这世界太安静了,真是不值得留恋。
我准备点第二支烟。
这时,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喂,你要干吗?”
我吓了一跳,差点掉下去,扶住栏杆,狠狠地瞪了身后那人一眼。
是个姑娘,还挺漂亮。
牛仔裤配皮夹克,穿搭很飒,不过脸色不好看,像是跟谁赌气。
我没心情搭理她,扭回头不作声。
“哑巴?”她绕到我身边,倚着栏杆看着我说。
“我不想说话,请你走开。”
“想跳河吧?”
“要你管?”心思被说破,我的语气越发不善。
“谁爱管你,我是看你坐了半天还不跳,等得着急。你要是不死,麻烦让个位置。”
让个位置?
我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
“看什么看,你以为就你想跳?”她好像还有理了。
“想跳去一边跳去,别跟我胡搅蛮缠。”
“谁胡搅蛮缠了,要不是你这位置好,谁愿意理你?”
位置好?看来真是个疯女人,跳河还要讲风水。
“我这位置怎么好了?”
“你先让给我,我就告诉你。”
我正犹豫该不该让,又听她说:“你个大男人一点都不爽快,让一下怎么了?我跳下去,你再回来呗,位置是死的,又跑不了。再说,我先跳还能给你打个样儿。”
好像有点道理,反正还有两支烟,不如先让给她。
我向一边挪了挪。
“再往那边去去,我可不想挨着你坐。我跳的时候,谁知道你会不会碍事。”
我斜了她一眼,索性挪开两米远。
她爬上栏杆,很灵巧,在我原来的位置坐下,双手撑着横栏,看着河水说:“你知道吗,只有从这里跳下去,才会淹死。”
“为什么?”
“因为这下面的水最深啊。”她尽量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宽吧,所以要找准位置。其它地方都不行,最深也就一米。对,就是你那儿,跳下去也死不了,还要弄一身臭泥。”
敞开的皮夹克随着她的双臂向两侧伸展,隐藏其中的傲人身姿得以凸显。
这疯女人不仅人漂亮,身材也是一流。
我突然想抽自己一巴掌,都是要死的人了,怎么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家就住附近啊,就在那儿。”她指了指河东岸不远处的一片村落,“看见了吗?最外边的那座二层小楼,屋顶是蓝的。”
夜色渐渐浓了,虽然有些零星的灯光,依旧难以分辨,不过我还是嗯了一声。
又听她继续说:“从我记事起,这条河就缺水,常年只有一条细流,久而久之,就冲出一条深沟。这两年上游的水库放水,河面宽了,也就看不出来了。”
她晃了晃悬着的两只脚,“那条沟就在我脚下,这下懂了吧。”
我点了下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解释清楚了,接下来就该打样儿了吧。
然而,她就那样坐着,细长的小腿一摆一摆的,没有一点要跳的意思。
“喂,你怎么还不跳?”我有些不耐烦。
“你刚才怎么不跳?”她反问。
“我打算抽完三支烟再跳。”
“三支烟?”她笑了,“怎么,提前给自己上香啊?”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她还是个毒舌。
“我和你差不多,你是要抽完烟,我呢,是要喝完酒。”说着,她还真掏出一小瓶酒来,仰头喝了一口。
“你这是提前给自己敬酒啊?”我抓住机会,反将一军。
“是啊。”
这下我又没话可说了,只盼着她喝快一点。
但她喝得并不快,喝一口停一会儿,比我抽烟还慢。
闲着也是闲着,我点燃了第二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