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发现皮卡还好好地停在“乔记”下面的车库里，就开着它去跟阿比盖尔会合。地点是阿林顿郊区的一个废弃的床垫商店，她与另两位幸存的审判者在那里：我的格斗老对手布里根，还有那个在审判者大会中见过的、装着一只假腿的灰白头发的老人。
很久以前泽夫说过的一句话在我脑海中又响起：“几年训练时间、成箱的弹药，只落得一场空。”
一截金属从布里根的肚子上伸出来。我到达时，阿比盖尔正俯在他上方处理伤口。
“他能活下来。”阿比盖尔说道，抬头看着我走进门。
“嗨，小孩……”布里根虚弱地说，“又见面了……”
他在痛苦中挤出一丝笑容。
“嗨。”我说。
“你们俩彼此认识？”阿比盖尔问道。
“我以前在基地里殴他殴了个够。”布里根向我挤了一下眼睛。
“这位是赫歇尔。”阿比盖尔指向独腿老人，“爆破专家。”
我跟赫歇尔互相点头示意。
“好吧，”布里根对阿比盖尔说，“早拔早解脱。”
她抓住那片金属一拔。布里根皱眉，捂住肚子，不自觉地痛喊出声。阿比盖尔迅速清洁了伤口并将其缝合。
“她在这方面挺熟练的。不过你别看着我。”赫歇尔说道，把重心转移到金属假腿上，“至少你那张小白脸还没破相，对吧？”
我环顾房间：“佩琪在……在哪？”
听到我的话，阿比盖尔的表情一沉。
“贾克斯……”她的话音又软又柔。太轻柔了。
“她……受伤了？”我问道。
阿比盖尔并未立即作答。
“‘翼闪’，她……”阿比盖尔欲言又止。
“她……干……嘛了？”我结结巴巴地问道。
“她提拉起一段路面，然后把佩琪压在下面。”
这话让我顿住了：“什么？她……她还好吧？”
“贾克斯！”阿比盖尔的声音又轻柔下来，“她死了。”
言辞象冰锥一样刺进我的头颅。
“什么？等一下，这说不通啊。我……我三天前刚跟她在一起。我三天前还跟她在一起。”我叫喊着。我本不想叫喊的。我想深呼吸，但我的双肺不知出了什么毛病。一幅幅图像在我面前闪过：丹躺在路面上，苍白无血色的皮肤，空洞大睁着的双眼。不，事情不可能一而二、再而三。我双手紧抱着脑袋，手指用力搓着头皮，仿佛那样就可以把阿比盖尔刚刚塞进去的信息扯出来。
“但我已经失去了丹，”我的双肺还是不对劲，“还有泽夫。我怎么会……怎么会同时失去他俩？我不应该再失去她的！”
阿比盖尔的手臂环绕着我。我都没注意她是什么时候走近我的。这个时刻象个怪异而沉重的残影，搅动着我的胃、撕扯着我的喉咙。
终于，我的思绪跟上了现实，理解了刚发生的事。我生活中的另一个人走了。我加入审判者是为了成为英雄，而现在佩琪死了。在基地中我那么努力地去保护她，而这只落得一场空。无论我变得多么强壮，我还是不能保护我生活中最重要的那些人免受伤害。
我剧烈的心跳终于渐渐平稳，留下的只有无力和疲惫。阿比盖尔全程紧抱着我。我应该要成为英雄，但要保护的人却越来越少：丹死了，泽夫死了，佩琪死了，几乎所有的德克萨斯审判者也都死了。我望向阿比盖尔的眼睛，直到此时才想起来，她也刚失去对她最重要的人。
“关于泽夫我很抱歉。”我说道。
她退后一步，一只手轻轻地抚上我的脸颊。无声的共鸣在我们之间传递，她点点头。
“会没事的。”她说道。
这天剩下的时间里，阿比盖尔一直在联系教授，试图把她的损失报告上去。但他一直未接听。
“还没接听吗？”赫歇尔问道。
阿比盖尔放下手机，摇摇头：“自从在基地的大会之后，我就从没听到过他的只言片语。我们在北边纽约那边有些安排，但那就是我最后听到的消息。他就象是消失了一样。”
“你跟其他审判者分部联系过了吗？”
“教授不在分部之间共享信息，以防走漏。”
“关于被俘、刑讯之类的。”赫歇尔咕嘟道，“不过我想也有道理。”
“万一……”布里根的声音低沉下去，“万一他也死了呢？”
我等着阿比盖尔摇头、说教授是不可能死的。但她什么也没说。
“就剩下我们几个了。”他继续道，“四个审判者躲在一个床垫商店里。”
“听起来象个蹩脚笑话的开头。”赫歇尔道。
“看起来没啥退休金可以指望的了。”布里根环顾着房间说道。
“退休？”阿比盖尔道。
布里根扬起眉毛：“你不会是还在认真考虑继续下去吧？”
“我当然在考虑。”阿比盖尔道。
“但什么都不剩了。事情明摆着，所有其他审判者都完蛋了，”他打了个响指，“我们也失去了物资、枪支还有一切。”
“我们还有基地。”阿比盖尔道。
“对啊，”布里根说，“一大箱腐败燕麦，还有一橱柜的训练用木剑。‘勒克斯等着，我们来了！’”
“赫歇尔。”阿比盖尔唤道。
“怎么了？”
“这事你怎么想？”
他用门牙嚼着些什么：“我指望的唯一退休金，是一口松木棺材和一块墓碑，丑点儿没关系。你们要去找什么阳光海滩我不管，我杀异能者还没杀够。”
“贾克斯？”她又转向我。
我点点头。
“看起来我们还有一个小队。”阿比盖尔道，“你还加入吗，布里根？”
他逐一看着我们，叹了口气。
“我就当那是一声‘是’了。”阿比盖尔道，“我们的基地里，可不是只有木棍和燕麦。”
布里根双手抱胸：“哦？还有什么？”
我在这场交谈中首次开口：“我的工作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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