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才而生

一觉醒来,我身边多了一部老式手摇电话,黑色的,高高的托手上放着精致的话筒。我惊奇地抚摸着它,心想:难道意念执著便会成真?

昨晚躺在床上,睡前看李白传,读到李白酒醉之后捞月亮溺水而亡,甚是痛惜。作者安旗大胆揣测:焉知李白不是因官场失意、报国热情不得施展,对现实生活失望透顶而自沉江河呢?我深以为然。


举杯邀明月·来自百度词条



忽然很心疼李白。我们总觉得李白是豪放的桀傲不羁的,可是生活中的李白,不是依附丈人,就是四处游走,说好听话是游历山河,其实就是到处做文丐,靠着给各地达官贵人写诗撰文得一点润笔费过活。特别是晚年,贫病交迫,经常为一杯酒钱,屈尊就卑,流窜州县各种宴会。空怀一腔报国热情,空有一身文学武艺。既然是丐,即便为文,也多为人轻蔑,高傲的李白该是在怎样的心境下写着应酬诗文,又是在怎样的悲凉中借酒浇愁。

诗中的李白“仰天大笑出门去”,深信“我辈岂是蓬蒿人”,现实中的李白却是“时清不及英豪人,三尺儿童唾廉蔺”;诗中的李白是“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现实中的李白却是“欲邀击筑悲歌饮,正值倾家无酒钱”;诗中的李白是“挥手自兹去 萧萧班马鸣”现实中的李白却是“君为进士不得进,我被秋霜生旅鬓”……

李白的一生是天才的悲剧的一生。从25岁出川“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的积极入世,经历种种打击,四处碰壁,感受“人道横江好,侬道横江恶,一风三日吹倒山,白浪高于瓦官阁”,发出怒吼“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使我不得开心颜!”终于悟得“殷后乱天纪,楚怀亦已昏”,到最后寻仙访道“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

掩卷沉思:如果我能够与李白通话就好了,我一定告诉他:先生,您诗才不世出,傲然屹立中华诗词文化之巅峰,数千年无与伦比。但是所说治国安邦,那您真的未必能行啊!

想到这里,自己都笑了,即便是和李白生活在同时代,以我的卑微,在那个还没有完全走出门阀阶级社会里,恐怕也没机会和大诗人会面,更没机会和人家攀谈了,简直是异想天开。

可是实在不甘心让这样一个旷世奇才窝窝囊囊的死去,不是可以穿越时空吗?上天啊,请赐我一部穿越时空的电话吧,我有太多话想和李太白说了!

这样想着就睡着了,甚至梦里还在祈求上苍。难道我的虔诚感动了天地时空?

正自出神,有个声音传来,这声音仿佛天籁之音:你可以通过心灵感应把电话打给任何一个你想联系的人,不过,通话的时候,被呼叫人可以亲眼看到你,如同你在他跟前,而你只能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影像。切记你只有三次通话机会,用完之后,必须等到时空轮转隧道下一次对准你的时候,特别注意心要诚、意要坚。

我顿时来了精神,真的这么神奇么?翻身起来就准备拿起电话,转念一想:不能,这等神奇之物不可亵渎,更何况通话诗仙哪能蓬头垢面呢。

于是,我郑重地穿好正装,净面洁齿,淡描娥眉、轻染朱唇。然后,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胸前,一番默默膜拜。之后才伸出右手拿起话筒,轻轻放在右耳边,里面立刻传来天籁之音:你好,这里是时空转接站,请问你要接通哪个时空的哪个人呢?

我平复一下激动的心,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假装平静地说:你好,请帮我接通唐朝李白先生。

电话里有传来那个天籁之音:对不起,李白先生昨夜醉酒,今晨尚未醒来,请稍后再试。

我的心一下从云端跌落下来,心道:这就是个骗局吧,哪里能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电话那头仿佛听到了我的心声,天籁之音又响起:请不要怀疑我的能力,我可以接通任何时空任何人的电话,如果你心存怀疑,时空中转站将对你永久关闭。

我想起天籁之音叮嘱的话,心要诚。我吓得赶紧抛弃顾虑,虔诚地说:好的,我等一会儿再来。

然后放下电话,静静地坐在电话边,等待着李白先生醒酒。我不敢轻易拿起电话,因为我已经浪费了一次机会,还剩下两次了,何况,我还想再给东坡居士打个电话呢。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连我那天天睡懒觉的女儿都醒了,李白先生应该醒酒了吧?

我虔诚地拿起话筒,天籁之音响在耳边:你好,还要接通唐朝李白先生吗?

呃呵,居然有记忆。我点点头说:是的,请帮我接通李白先生。

好的,请稍等。

几秒钟之后,我看到李白的影像就在面前,像影幕一样。他正闲适地坐在院子当中,仰头望着树上的小鸟。这时,我看到自己以古装形象出现在李白面前,李白问:你是谁?怎么不请自来?

我立马回答:您好,先生。我是您忠实的粉丝,呃,这么说您可能听不懂,我是您最忠实的拥趸,我喜欢您的诗歌,我读过您所有的诗篇。

大概人都有被崇拜情节,诗仙也不例外,听我这么说,诗仙开心大笑:哈哈,喜欢我诗歌的人太多了,不过都没有你这么直接。说吧,你想干啥?要我为你赋诗一首吗?

我赶紧回道:不不不,先生您误会了。我冒昧进来,是想跟您说几句话。

嗯?只是想说几句话,你确定不要我为你写诗?我的一首诗可值千金呐。李白很是自豪地说。

先生,为人不能只看钱财。我只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我的潜台词是:一个现代人怎么能从我崇拜的大诗仙身上获取钱财,那天理不容啊。

李白又认真地看我一眼,捋着胡须点点头:有道理,什么话,你说吧。

我壮着胆子开口道:先生,您的文采华章天下无两,如果您一心只在诗词文赋上,那一定成为空前绝后的大家。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人的聪明才智也是有限的。您虽然诗才不世出,但说实话,您其实 是缺乏政治才能的人,光有报国热情不行,您有治国方略吗?您有政治主张吗?您不要纠结应用无用武之地了,应该如您的诗句所说:天生我才必有用,莫用错地方,要量才而生啊!您的用处就是诗词文章上大放异彩,玩政治您连太监都玩不过,不要别已己之短对人之长。这样您的生活会一片光明,您也会活得开心。

一口气说完,我胆怯地看着李白。李白先生闻言,居然难得收起桀骜不羁,低眉若有所思。我惊讶于自己的胆大包天,竟然对千年前的诗仙指手划脚,太不知天高地厚。

我又看了一眼沉思中的诗仙,默默地挂断了跨越千年时空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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