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中段誉是养茶花的高手,能分清青梅、虎斑、十八学士和抓破美人脸那些复杂的品种。天龙八部里是这样描写“抓破美人脸”的:“白瓣而有一抹绿晕、一丝红条的,叫作‘抓破美人脸',但如红丝多了,却又不是‘抓破美人脸'了,那叫作‘倚栏娇'。夫人请想,凡是美人,自当娴静温雅,脸上偶尔抓破一条血丝,总不会自己梳妆时粗鲁弄损,也不会给人抓破,只有调弄鹦鹉之时,给鸟儿抓破了。”
初中时读到的这段描述,让我对茶花产生了向往。现在终于能养点花了,于是陆陆续续地买了几盆,附庸风雅罢了。
有两盆“香妃”买回来时,直径约半米的树冠上缀满了花骨朵儿,小小的青绿的花蕾在苍翠的枝叶间若隐若现。按照花店老板的教导,我精心地照顾着它们。一朵,一朵,花儿零星地开放,挺美。如果那几朵特别饱满的花骨朵能同时盛开,那多好啊!我期待着。
就在疫情完全放开的前几天,我惊喜地发现,有一棵树上居然同时开出了四朵花!那些花瓣重重叠叠,形成繁复而精致的褶皱,白里透红,饱含水分,柔软而有弹性,宛如婴儿甜美的笑脸,吹弹得破。花瓣挨挨挤挤的,围绕着淡黄的花蕊。花蕊则是由几根白色的细管子组成的,上面缀满厚厚的花粉。乒乓球大小的花朵,抬得高高的,神采奕奕,穿插在绿意盎然的枝丫间,素净而不失艳丽,艳丽却绝不妖娆。
那一丛墨绿的树叶间,还透出几点粉红,那是饱胀得马上要破裂的花苞,像一个个椭圆型的小橄榄,害羞的露出它的小半边脸。
陆游说:“惟有山茶偏耐久,绿丛又放数枝红。”郭沫若说,“茶花一树早桃红,百朵彤云啸傲中。”——在这一方小小的阳台上,在这冬日的暖阳里,山茶花尽情地展现着它柔美而高洁的身姿。我静静地驻足,想听明白它所说的每一句话。
没过两天,我们全家都“阳”了。等到再有精力和心情去欣赏它的风姿时,那四朵花,都已枯萎了。
花瓣蔫蔫的,耷拉在一起,层层叠叠的花瓣顶端,变成了一圈一圈的深褐色,显出一幅破败之像。
幸而在树的另一些位置,却有四五朵半开的花骨朵,花瓣的顶端已经微微打开,露出里层更娇嫩的花瓣,盛放之期应该就这一两天了吧。其他还有好几个圆鼓鼓的花蕾,似乎也要裂开嘴来。
我错过了那四朵花的盛放,却将要迎来更绚丽的芳华!
一些花朵已经凋零,一些花朵正在盛开;凋零如美人迟暮,盛开如青春蓬勃。那些盛放的和凋零的花朵,都正在或曾经那么慎重地、认真地开着,朝着它们唯一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