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自网络二次创作)改作文1
1971年的暑假,对于我这个小学生有着极其特别的意义。父亲骑自行车带着我颠簸几十里路,从遂平干校回了驻马店老家,其中真正的意义并不在于路途上的辛苦,而在于我去了地主姥爷家,探望了病中的姥姥。
有人可能会说,不就是去看望一下病中的老人吗?没什么大不了。绝非如此!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去地主成份的姥爷家,不仅对大人是个极大的挑战,对孩子同样如此。这次去看姥姥,我看到了与我的想象相去甚远的东西,我对“地主和地主婆”的固有观念以及我懵懂的认知,被现实冲撞得稀里哗啦。
从老家回来,已经是八月下旬了。入秋的天气,并没有褪去炎热,每一方空气都努力挣扎着,盼望秋风带来一丝凉爽。这时候,姥姥的悄然去世,虽然没在我的心里划过悲伤,但却让我心头为之一震,我意识到,那个头上挂着麦秸草的白发老人已经走了。我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跟着“秋老虎”一起燥热起来。
经过一番触及心灵的洗礼,我感觉自己像是变了个人。在姥爷家里,我与姥姥那场冰冷且夹杂着陌生感和紧张感的相见,对我的心灵产生了深深的刺激,之后不久似乎平复些了。我以为能一如从前,但心里却总被一种感觉七上八下地缠绕着。
在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着姥姥顶着麦秸草的一头白发和因病痛折磨面部呈现的狰狞,我惧怕并厌恶这种狰狞,然而有那么一刻——姥姥抚摸着我的手的那一刻,我却发现,姥姥的心竟像春天刚露头的小草那样柔软,我隐隐地体悟到了那种柔软带给我的温暖。还有姥爷,他的目光虽然僵滞黯淡,但他艰难的微笑却透露着温厚与善良。我不停地问自己,难道母亲过去总说的“地主并不都是坏人”是对的?难道这世上真有好的地主和地主婆么?
我唏嘘着把这种想法这种感受记在日记里,没有对父亲说,没有对母亲说,更没有对同学老师说。究竟为什么没说,我不得而知。也许,才10来岁的我已经懂得规避社会普遍认知的洪水,而宁愿躲在一个安静和安全的角落,让自己更舒适一些、更正面一些、更进取一些、更优秀一些。
合上日记本的时候,我甚至认为自己产生了错觉,我甚至怀疑内心真实的感受是错误的和偏执的。
开学,我已经是五年级的小学生了。一天放学,我走进家门放下书包后,就坐在平时写作业的小饭桌旁手托下巴发呆,想着近来困扰我的心事,一旁做事的父亲悄悄瞥了我好几眼,我竟毫无察觉。
“小三子!”父亲叫了我一声,见我从发呆中回过神来,便问道,“小三子,我发现你最近很不爱讲话,是有什么心事?莫不是回趟老家把你给回傻了?”
“谁傻了?我才不傻呢!”要强的我最怕别人说我“傻”了。于是我一边回应着父亲,一边从书包里掏出作文草稿本,开始思考起老师这次布置的命题作文怎么写。
这次命题作文的题目是:贫下中农教育了我——记生活中的一件小事。语文老师一再强调,要从小事说起,要“以小见大,见微知著”。也就是说,要叙述一件自己亲身经历的小事,并写出通过贫下中农的教育,自己在思想认识上获得了哪些提升。
我思来想去,觉得如果从一件小事说起的话,哪个贫下中农对我的教育,都不如可怜的姥姥来得彻底。于是,看姥姥时的那个场景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母亲让我从布袋子里拿出我们带来的两个白面馒头,一个给了姥爷,一个给了姥姥,姥姥吃馒头时不小心将很小的一块馒头掉到了不洁的麦秸草里,她竟然捡起来直接放进了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不能浪费,不能浪费”。
我很想写写这件小事,这件小事对我的教育太深刻了,由此我看到了一个农村老人对粮食的态度。有那么一刻,我竟然忘记了姥姥的身份,忘记了人人谈之色变的成份问题,完全沉浸在那个场景带给我的感动之中。
于是,我对父亲说:“爸爸,我想写写姥姥捡馒头渣吃的那件小事。”
父亲一听说我要写姥姥,表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这次作文题目是什么?”
“贫下中农教育了我——记生活中的一件小事。”我说。
“你姥姥是贫下中农吗?”父亲瞪了我一眼,“要是写你姥姥,你的作文肯定通不过!”
我这才突然醒悟,姥姥不是贫下中农而是地主婆,写了姥姥捡馒头渣吃的这件小事,不就等于写了地主婆教育了我吗?我明知这样不行,可是,这件小事给我带来的冲击和教育远胜过其他,让我仍心有不甘,欲罢不能。
“说心里话,爸爸,这件事让我很感动,我受到了教育,我懂得了珍稀粮食。”我说。
父亲思索了片刻,说:“要不这样吧,你可以写这件事,但写的时候把你姥爷和姥姥的家庭换成贫农五保户家庭,比如换成你爷爷家。”
“那就不真实了!”我并没有答应父亲。
在这件事上,我有点执拗,又过于天真,很想守护内心的真诚,真不想顺从父亲的“意志”。
于是在写作文的时候,写着写着我便任性起来,有点忘乎所以了。最终呈现在草稿本上的,还是姥姥和姥爷——在我过去的10年间并没有想念过的两位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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